方圆对自己办公室的装修风格一直很满意，但由于一直没什么客人，从来没好好介绍过。
    “来，这次你算是来着了！我给你介绍介绍……”
    一楼到五楼的公区、食堂、休闲区都走马观花，方圆领着夏初重点参观自己的办公室。
    哪个是墨西哥涂鸦、什么叫水泥自流平、凹墙雕塑美不美……
    看着他一脸兴奋，夏初的表情却十分耐人寻味。
    夏初是见过大场面的，平日里也不少看展，休息时甚至会关注很多潮流设计师的最新作品，可对于这间超过二百平的办公室设计风格，她还是想不到什么词汇形容。
    “这里露着红砖呢…”撩撩头发，她礼貌地试探着问。
    “以前没有的，就这么设计的。”方圆答，语气难掩骄傲。
    夏初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截面，啧，有灰呢。
    走了几步，又指着棚顶：“没装吊顶？灯架…呃，不危险么？”
    方圆解释说：“学校的影棚你肯定没参观过吧？吊顶不好的，压抑。”
    “哦。”夏初弯腰看了看窗台上的一排修真小花盆：“这是……多肉？”
    方圆乐道：“呦呵，有见识啊。”
    这年代多肉还没开始流行，他对夏初竖了个大拇指。
    夏初微笑说：“这次去智利，见到…有人养，很漂亮。”
    溜达一圈，方圆把她引入里面的屋子，开始烧水。
    “怎么样？这风格不错吧？”
    “挺别致的。”夏初终于找到了形容词。
    方圆乐呵呵道：“这叫叙利亚战损风，我一直觉得时尚这个东西，自己还是有一些的。”
    夏初看看他的领带，由衷点头：“这倒是。”
    方圆说：“喜欢不？要不要我把装修队介绍给你？”
    夏初猛摇头：“大可不必，多肉链接发我就行。”
    方圆咂咂嘴，大手一挥：“我送你一批，正好你在滨海的办公室弄好了之后我还没送礼呢。”
    “谢谢，你真大方。”
    “客气啥。”
    茶还是高二暑假李理送的那一批，没办法，所有人中只有李理和李乔俩人喝茶，其他人都喝咖啡，方圆只喝白水，所以这点存货到现在也没消耗完。
    “绿茶红茶？”
    夏初指指他手里的茶盒，“你这不是乌龙茶么？”
    方圆说：“有东方神叶，啥口味的都有。”
    “就这个吧，如果你不嫌泡茶麻烦，就这个吧。我想喝点热乎的。”一个月没见而已，夏初觉得方圆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
    不能喝凉的？方圆神秘一笑，说：“那中午就不给你做毛血旺了。”
    “……”夏初倒吸一口凉气，控制不住瞪他一眼，然后说：
    “行了，别客套了。我记得考试那天我们说好了互相参股的，所以这次你要做的这个项目想联合飞优舍一起，不算求我帮忙。”
    “真爽快，但我这人比较讲礼貌，虽说咱俩股份一样，可之前说过不参与运管么……该请还得请。”
    方圆打了个哈哈，开始沏茶。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话，却都在互相瞄。
    在方圆眼里，夏初是个很特别的存在，漂亮、淡雅、气质出众，校花、有钱、背景深厚，尤其在两人成为正式合伙人之后，他更是对夏初冠以“大腿”标签。
    在所有人中，这是唯一一个他需要在相处时拿捏分寸的同龄姑娘。
    此时此刻，这个姑娘依旧一身大牌中最低调的打扮，身上散发着他始终分辨不出名号的香水味，坐在对面合拢双腿，耐人寻味地偷瞄他。
    那眼神方圆从未见过，像是审视、像是初见般打量，反正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将热茶分杯后，他讪讪笑笑，抬手摘下领带。
    “都是下面人挑的，不好看是不？不戴了不戴了。”
    自然而然地将锅甩给不存在的下属，他把果盘往夏初面前推了推。
    夏校花收回眼神，好笑地轻轻摇头，一句话转向正题：“那个“造神季”的初案我已经让团队开始做了，既然是你提的，大方向我都没意见，但细节上，我有个建议。”
    方圆掏出两颗糖，“吃么？”
    夏初点头拿了一颗，却没吃，只放在手尖转了转，“全民提名我不赞成。”
    “哦？说说看。”
    “我先不说原因，你试着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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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点头，夏初才继续说：“我提议把“造神季”改成“全国高校女神选拔大赛”，怎么样？”
    方圆在嘴里咬了咬下嘴唇，左手挠了挠右手背，又站起身提了提裤子。
    房间安静了一两分钟。
    蓦然，他问：“教务工作者也算？”
    夏初没开口，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捏捏下巴，方圆又思虑一阵，突然抚掌笑道：“真妙。学姐真厉害。”
    夏初说：“既然你也觉得可以，那这样，我们双方都尽快出一个详细方案，沟通后上线吧，按照你的思路，如果想在六月之前结束决赛，三月之前是一定要落地的。”
    方圆说：“没问题。”竖起三根手指，“三天内，我一定搞定。”
    “我也是。”夏初微笑。
    方圆见她站起身，诧道：“要走？不留下尝尝我这里的食堂？做菜的几个大师傅以前可都是主厨，打饭阿姨也绝不手抖。”
    “不了，我还约了别人。”
    “真没放辣。”
    “……”
    夏初心说：去死！
    走了几步，又停住脚，她笑语嫣然地问方圆：“能派个车送我么？外面冷，不大好打车。”
    “没问题。”方圆又嘀咕了一句：“过几年高低搞个叫车软件。”
    夏初步伐一乱，对他笑笑：“谢谢。”
    上邹安的车前，她停在车门旁回头对方圆说：“很期待这一年。”
    方圆一愣，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觉得这姑娘话里有话。
    “我也是，期待新故事，期待春天和你……的方案。”
    夏初什么都没说，弯腰上车，身影消失在墨黑的窗内。
    回到办公室，李木子已经等在里面了。
    她指指茶台问方圆：“第二泡都没喝你就给人家姑娘气走了？”
    “什么话，”方圆大咧咧把西服外套丢在一旁，一屁股砸在沙发上，对她招招手，“坐，项目要改名。”
    “改什么？”
    边说，李木子边把夏初的茶碗放在茶海里煮着消毒，又重新给自己拿了个杯子，自斟自饮。
    “全国高校女神评选大赛。”方圆把糖塞进嘴里，说了一句。
    和刚刚的方圆一样，李木子也反应了一会儿，然后问：“她提的？”
    方圆点头。
    李木子笑了：“她挺厉害的，你没想法？”
    方圆说：“我之前的想法的确有些草率，一来全民票选的初期肯定会有海量女性参选，毕竟任何人都会有三五朋友，没谁愿意承认自己差。我当时的想法是全民上阵变相达成广而告之，但也同样增加了前期工作量，这与我们首要的时效性背道而驰。
    “二来，学生的背后就是两个家庭，一人出阵，全家助威，这和全民票选没区别。
    “三来，飞优舍本就是专注高校市场的平台，夏初这个思路直接加重了其在这件事里的关键通路的重要性。飞优舍有一半算咱自己的，她只改了个名字，一石三鸟，比我的逻辑周全，我能有什么想法？”
    李木子眨眨眼：“我说的是这么厉害又漂亮的姑娘，你没想法？”
    “？？”方圆奇怪地指了指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个正直的大学生，又不是色魔。”
    李木子起身，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句：“真不像你。”
    哗嚓，我在她们眼里到底什么个印象？方圆大喊：“两天！出方案。”
    ——
    飞优舍总经理、高校创业女神夏初和fly集团掌门人方圆，这两个同校校友在沈城的会面上了晚间新闻。
    但没在民间造成什么舆论，不痛不痒就过去了，因为这还是春节假期，大家更关注的是娱乐版。
    二月十八号下午，夏初带着飞优舍三位企宣员工和飞创李木子开了四个半小时的远程网络会议。
    会议气氛全程融洽，效率极高，期间，李木子和夏初两位年轻的女强人就“高校女神”项目交换了意见。
    整个下午，方圆在边角处听着姑娘们唠嗑，磕了二斤半瓜子，顺便为自己的优图牧场锄了草、收集了阳光、喂了奶牛还卖了二十斤鸡蛋。
    二月二十一日，正月十五，元宵节。
    一大早，李木子安排了所有工作后，紧忙飞去了燕京。
    因为沈宁飞再度被邀请上了央视的元宵晚会。
    当日下午13时整，飞优舍及fly集团旗下所有官方网站同时发布一则消息：
    【喜迎奥运年，向全世界展示我国民女性的卓越风采！
    【飞优舍与飞创科技联合发起“全国高校女神”评选大赛！】
    banner页置顶、首页置顶，pilipala主页还发布了一个flash介绍动画。
    其中选举规则共9条，如下：
    1.选举范围：全国高校在校生及在校任职教务工作者；
    2.选举时限：
    1报名：即日（2008年2月21日15点）起，至3月5日15点止，飞优舍首页、优图社区、pilipala、赏金猎人、飞创微博将开启为期14天的专属报名通道；
    2初选：3月8日零点至3月23日零点，将根据全民投票情况选取前一百名选手入围第二轮；
    3第二轮（100进30）、第三轮（30进10）及决赛规则请关注官方信息更新。
    3.选举规则：
    参选选手可选择在飞优舍、优图社区、赏金猎人、飞创微博、pilipala五个平台注册账号，通过活动报名通道提交个人资料（个人信息及一分钟视频介绍），报名通过后会生成活动专属账号及个人页面（五平台同步）。
    即日起，所有报名通过的选手可在专属页面发布每日一条（三分钟内）的个人展示视频。
    通过观看，所有人可在规定时限内向心仪的选手投票。
    4.投票规则： 初选时限内，所有用户可根据平台规则获得“女神助力票”，如：
    1完成飞优舍及赏金猎人内的专属任务；
    2完成飞创微博内的积赞、转发、发布等专属任务；
    3完成优图社区内的信息发布、树洞问答等专属任务；
    4完成观看plipala平台的观看时长等专属任务；
    …
    每个账号每日最多可获得十张“女神助力票”，每个账号每日最多可给一位选手投出5张助力票。
    5、6、7……
    8.奖励：
    全民票选前一千名将获得专属奖章及大礼包；
    前五百名可获得全平台专属曝光机会；
    前二百名可获得个人账号永久印章；
    通过初选的前一百名选手将获得两万元现金、旗舰手机、笔记本电脑实物奖励，及专属定制广告等专属奖励…
    9.如平台发现任何选手有刷票行为，则视为淘汰。
    【“女神”，就在你身边！】
    ……
    这条信息发布的前一个小时内，并未砸起什么水花。
    但只经过短短两个小时的发酵，一些飞优舍和fly集团旗下网站的用户便发现了端倪，开始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引起哗然。
    “卧槽，这啥？”
    “……女神？选秀么？”
    “老婆快来！”
    “妈！报名报名！”
    “姥姥…诶，不对，只能是女大学生？”
    “靠，方圆这是要选后宫？？？”
    “日尼玛，方圆要干啥？”
    方圆要干啥暂时没几个人知道，但一通通电话打爆了飞优舍和fly的客服电话。
    夏初和方圆的私人电话也爆了，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关机。
    两个小时后，下午三点，报名通道开启的瞬间，飞优舍炸了、飞创下属的几个网站也炸了。
    和飞优舍技术团队时时沟通的刘少锋汇报：瞬时流量1.8亿，飞优舍的服务器瘫痪了，我们的还好。
    方圆念了念夏初小号发来的消息：“共享数据库。”
    三个小时后，各大官网和论坛、贴吧纷纷出台了民间解读帖。
    分别为“女神赛”的报名攻略和方圆大色逼的心态分析。
    2008年的元宵节，没几个人再关注晚会了，无数个家庭在给女儿、孙女、外孙女拍摄个人介绍视频。
    硬件有限的用手机，硬件优秀的用dv，更有甚者用了专业级摄像机。
    当然，拍摄前的化妆打扮是少不了的。
    这晚，无数元宵凉在锅里，像元宵晚会一样凉。
    下台后得知消息的沈宁飞嘟着嘴给方圆学长发了条信息：“坏死了你！我也要参赛。”
    方圆回：“降维打击？不要欺负人。”
    当晚九点，五大网站共计新增报名人数七百八十二万。
    方圆咋舌，近三千万在校生，算一半姑娘一千五百万吧，这是有一半都报了？？
    电话关机，也不知道傻媳妇想不想报名，应该是不想的吧…
    小陆曦大概也不想报…
    其他人呢？自己的大学同学们呢？
    午夜十二点，依然在办公室逗留的方圆怀着好奇心开了机。
    结果…没有任何一个女生给他发过消息。
    “……”方圆很费解，太矜持了吧，难道是避嫌？没必要啊。
    凌晨一点，李木子在燕京把电话打了过来。
    “如你所说，湘南、燕京、沪上、江浙几个电视台都打来了电话。”
    方圆笑道：“要合作？”
    “是，要合作。”
    李木子的声音难掩疲累，方圆问：“电话打到你那了？”
    “废话，你电话关机一晚上，不给我打给谁打？”
    “早就告诉你准备个小号了，人在江湖飘怎能没小号？”
    李木子没理他：“怎么回？全拒？”
    “当然。”
    缓了几秒，李木子恨恨道：“我想踹你！”
    “好啊，我等你。”
    第二日，fly集团官方账号在飞创微博发布公告：
    【全国高校女神大赛旨在展示国内女性的风貌，因报名人数过多，为增加评选效率、顺利完成选举流程，初选阶段暂不与电视台合作……】
    巴啦啦，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公告只说了一件事：不和电视台合作的原因是为了时效性，也是为电视台减轻工作压力，初选不合作，后面再说。
    ——
    此后近一周的时间，“女神赛”的热度越来越高，甚至上了27号晚上的新闻联播，主持人念了段五秒钟的通稿，表扬了这次比赛的寓意、夸方圆和夏初在这样一个喜庆的年份之初，就引发了全民热情。
    在美食街的房子中看着电视，方圆却想：喜庆么？也许吧。
    这个时候的他理解所有人，同时也注定没办法被人理解，他走过一次这个时代，所以共情所有人。
    长久以来，他站在无数个角度思考问题，然后……有口难言，完全没办法说出自己的立场。
    再一次20岁出头的方圆样子没变，心态早已千变万化。
    除了陈小婉，他的心情可以和别人分享，但心事却无法共鸣。
    想陈小婉了，陈小婉昨天在电话里说吃贵洲的牛瘪锅吃吐了。
    李理在香江天天喝丝袜奶茶，据说胖了一斤，很忧郁。
    楚楚昨天给他寄来了两瓶辣椒酱，是一县一品升级版。
    李响转移阵地去了海南，梓涵和他一样，明天就开学了，听说哭着闹着耍赖不去。
    茶几上的洋桔梗是下午他去花店新买的，用的是寝室兄弟给他集资来的会员卡。
    明天就能见到傻媳妇了，方圆有些期待，期待一个香香，期待在路上的牛肉干。
    每次回到这个屋子，他的思绪总会飘向很缥缈的一个地方。
    那时，他有一个傻媳妇，只要他说自己想做的事情，对方永远说：你一定行。
    真的，不管多荒唐，她永远说：你一定行，这个你肯定行。
    然后做出又惊又喜的模样。
    就好像他说的这个，刚好是沈凝飞认为他最应该做的事情。
    一个假期不见，方圆想捏捏她的脸，亲亲她的嘴，揉揉……
    一个两个三四个，在这个不是很有人情味的世道里，有这么多人对他好，这的确让方圆有点小骄傲。
    2月28日，一大早方圆就回了寝室。
    阳台上不知道谁的拖鞋里有一只家雀的遗体，方圆看了看，装没看到。
    傻媳妇说开学的前一天会到，机票已经买好了，和陆曦一起从内蒙回来，他特意让邹安去机场接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这么多日。
    方圆很激动，很期盼，想快快见到沈凝飞，把准备好久的礼物送给她。
    “傻媳妇，我晚上有个几亿的项目想和你谈谈。”
    嘿嘿，嘿。
    杨一帆推开寝室门就看见方圆冲他傻笑，顿时吓了一跳。
    “老幺老方老板，你干啥？”
    方圆难掩心喜，笑滋滋地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杨胖子，最近过的怎么样？大小便正常么？”
    杨一帆翻翻白眼，“你们富豪见面这么打招呼？”
    方圆继续傻乐。
    放下包，杨一帆突然兴致勃勃地问他：“方董事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心情好的方圆挥挥手，大咧咧说：“都是哥们，什么请不请的，直说。”
    杨一帆抖抖眉毛：“我打算这两天跟静怡聊聊，让她参加你的那个女神比赛，到时候我能不能说自己已经得到了你的首肯，可以暗箱操作把她推上去……”
    杨一帆唾沫星子乱飞，方圆越听脸越黑，斜眼看他。
    “年轻轻你本事不大，下巴倒有两层。
    “你觉得孟静怡好看还是安洛好看？安洛好看还是陆曦好看？”
    杨一帆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又问：“你是想让我同时找她们一起说暗箱操作的事？老幺你懂我。”
    “……”方圆无语了，定定看了他好几眼，叹道：“我真特么想做个园丁，在你心里种点b树。大哥，你到底想干啥，就不能一心一意盯着一个好好追么？”
    杨一帆摇头：“我书里的杨小帅已经睡了四个了，我觉得专一不是个很爽的事。”
    方圆不想和他再对话，起身道：“明天开学，我估计会有不少同学问我这个事，到时候你跟着听我的统一回答，我先去接媳妇。”
    走到门口，听到杨一帆说：“好，可是老幺，后天才开学啊。”
    方圆一怔：“为啥？”
    “明天二十九号，后天才是一号。”
    “……”
    尼玛，该死的08闰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