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套白狼，这是她们办公室最近常说的一个事儿，可冷不丁被问，脑子就没跟上。
    她一噎，看着两个似乎一下子拧成一股绳的大蛋二蛋，再看身边闷葫芦一样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这还不明白吗？就是啥也不干，白得钱！”
    至于那个大的讽刺她的话，她全当没听到，他还能追着问吗？
    “这样啊？”二蛋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阿姨，那我们都不是白眼狼。我给了车费，他们出了力气，都有好好做事儿。”
    女人脸一僵。
    她又忘了车费的事儿。
    女人孩子拽着她，轻声叫她不要再说了。
    苏青湖看到现在，也算是看了明白。刚才大蛋那一句话本可以噎死这孩子家长的，可二蛋出声了。他一出声，家长就可以就着他的话找个不算台阶的台阶，略过互相攻击智商的剑拔弩张。
    这孩子……是想给他的手下留个面子吧？
    她叹了口气。
    算了，先不输出攻击了。
    几个家长这会儿也觉着那家长有些过分了，而且让本就占理儿的她们都没办法好好发挥。
    “周老师，别人我管不着，我现在就想坚决一个事情，就是我们家孩子的成绩。”程华家长说，“这才升入新的班级，他的作业就做成那样儿，实在叫人担心，再过不了两年，这些孩子就要上初中了，万一因为成绩差去不了好的初中……”
    “我儿子现在还跟我说呢，坚决不离开他老大。我说一句不好的，他有十句等着我。”
    “我们又没有做坏事。”程华跟他妈说了一句，然后站起来，对着周嘉秋说，“周老师，您们不是常说，我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吗？那我们想从现在起就做点儿接班人的事儿。”
    他跟二蛋一个班级，却比二蛋大三岁，属于没有提前入学的正常年龄段的孩子。
    “高海升说了，我们给人家介绍工作，就是在减少社会不安定因素，而且等我们赚了钱了，他就带我们去警察局看看，然后再让他的叔叔带我们去敬老。”十岁的小小少年眼里光亮很盛，“不是去普通老人那儿敬老，是去老兵那儿！”
    周嘉秋显然被震撼了，嘴巴张了几张，都没能说出什么。
    能成为他们的老师，能教出这样的学生，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算为社会做贡献了。
    几个家长显然也被镇住了，不由自主看向二蛋，那个黑不溜秋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的孩子。
    她们考虑的是温饱，孩子这么小就已经在想怎么为社会做贡献了吗？
    这样对比下来，她们……她们好像不如孩子……
    二蛋被他们看着，挠挠头，咧嘴，强自镇定地笑笑。
    怪不好意思的，他当时是忽悠他们，让他们给他赚钱的。后来，后来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就变成这样了……
    他看了一眼哥哥。
    大蛋看着二蛋，嘴巴微张，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在苏青湖之前，他们过得并不好，甚至藏在家里的钱都能被扒拉出来。后来意外帮助了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兵，相处久了，那人就办了个空存折，专门给他们用。
    也是那个时候，他们去长城卖点小玩意儿，去后海给人看衣服看车子赚的小钱，才有了安全的存放地方。
    后来苏青湖来了，那人就把钱都取出来给他们了，本来也没存几块钱，他当时想的是给他的，可他怎么都不要，他就拿回来装小铁盒里，放在了床脚阴影处。
    每周有两天时间，他们中午吃过饭就去他那里，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也买一些不要票的东西，给他送过去。
    苏青湖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惭愧，之前还说要跟这俩孩子一起去老班长那儿敬老，一晃一两个月过去了，她没有去过一次，而两个孩子还一如从前……
    周嘉秋深呼吸两下，压下心里那股因为自豪而升起的感动酸涩，看向几个家长，“你们怎么看？”
    几个家长咽咽嗓子，再看看自家孩子，自豪肯定自豪的，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孩子自己赚的钱自己支配没问题，可这安全呢？学习呢？咋办？
    一阵沉默之后，有个看起来明显体面很多的家长叹了口气，跟周嘉秋说，“学校把孩子教得很好，我们也支持孩子自力更生和敬老。可是，孩子还小，谁也不能保证他们遇见的都是好人，这安全方面我是真的很担心。”
    孩子眼睛澄亮，还带着希冀，像棵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她不想把孩子向上生长的势头给折了。
    “还有就是孩子的成绩……”
    她就这两个问题，如果能解决，让她放心，她很愿意孩子做这些事情。
    “你们呢？”周嘉秋听她说完，又问其他没说话的家长。
    程华家长：“我跟这个家长一样，安全啊、学习啊啥的，只要能解决，随便他做什么。家里也不缺他赚的这几个钱，他想拿去帮助老兵，那就帮助啊，他爷爷年轻时候也当过兵呢。”
    家长都点头，除了被大蛋怼的那个女人。
    于是，一众人又看向了她，见她久久不说话，她儿子先受不了了，抹着眼泪就往外跑。
    女人一惊，站起身就要追出去。
    二蛋皱眉喊他，“毛线，你要是敢跑，我们以后再也不带你了！”
    被他喊毛线的孩子停下，抹着眼泪不说话。
    女人：“你着急啥？我这不是还没说不让你跟他们玩吗？”
    她这会儿也算是看清楚了，其他几个家长，除了苏青湖，都穿得挺朴素，但就听人家说话和做事儿，想也知道家里条件都比她家好，让孩子跟他们玩也不算吃亏。
    “先听听你们老师怎么说，问题解决了，你想跟他们一起玩儿就玩儿。”女人拿着腔调，说完，看向老师。
    毛线正在哭的动作一顿，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妈，还没擦干眼泪呢，就咧嘴开始笑了。
    几个孩子惊喜对视，要是家里同意，他们就不用偷偷摸摸了！
    周嘉秋：“孩子给人介绍工作的事儿，你们不用担心，周末和节假日我会陪着他们一起，就算我没时间，也会有别的老师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