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鸣，在铺天盖地的佛唱声中毫不起眼。
    但哆嗦的妙音法螺立刻停止了颤抖，表面的裂纹转眼弥合，一层金光润泽上下，勾连内外，转眼将濒临崩溃的局面稳住。
    “菩萨灭罪，功德无量！”见此状况，金刚智长松了口气，叩拜称颂。
    到此时，大善自在和莲花戒才姗姗来迟，与金刚智一起叩拜。
    不过动作虽一样，心事却是不一。
    腹中都在疯狂八卦：这金刚智，难道真是龙树菩萨的徒孙？
    若不是这样的关系……
    大善自在虽然是被降服皈依者，莲花戒却是根正苗红的那烂陀寺传承，做错了事，一般也不敢直接来找龙树菩萨呀。
    对凡夫俗子来说，佛门大能基本就是三佛四菩萨。
    三佛有横三世佛：至尊婆娑世界之主释迦牟尼，西方极乐世界之主阿弥陀佛，东方琉璃世界之主药师佛；
    或者竖三世佛：过去佛燃灯古佛，现在佛釋迦牟尼以及未来佛弥勒佛。
    四菩萨自然是文殊、普贤、地藏、观音。
    然而佛并不仅这五个，菩萨更不止这四个，只是这四个名气大功德多为人所熟知罢了。
    与它们同一层次，甚至还要胜过它们的并不是没有，比如三身佛，五方佛，华严三圣，西方三圣……
    在菩萨里面，龙树菩萨就是一个。若说自己排第二，另外四大菩萨，也真不敢说自己就能排第一。
    佛门就跟道家一样，也分了很多流派，最初是大众部和上座部，后又有了大乘、小乘的争执，慢慢衍生出了十八部，也有说二十部的。
    在这其中，大乘佛教中最重要的一部叫做中观论派，所宣扬的中道，便是由龙树所创，故而奉龙树为祖师。
    中国传统称之为空宗。
    而大乘佛教另一重要派别叫做瑜伽行派，尊弥勒佛为祖师，但也常常引用龙树的著述来证明宗义的正确。
    中国传统称之为有宗。
    至密宗盛行后，这二者逐渐融而为一，极大的影响了汉传佛教。
    所以除了“大乘佛教第一论师”，“那烂陀寺第一宗师”，“中观派创始者”的身份。
    龙树同时还是汉传佛教天台、三论、华严、法相、律宗、净土、密宗、禅宗的八宗共祖。是佛陀亲口预言的，能够正确无误解释《般若经》奥义的人，甚至被称为“第二代释迦”。
    论对凡夫俗子的影响力，他可能逊了四大菩萨一筹。
    但论在佛门中的影响力，对于佛经的钻研和阐述，四大菩萨就不如他了，而且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
    龙树叫做论派，以讲经、念佛为主。
    四大菩萨则属于行派。
    观音大慈大悲，度尽一切苦厄；文殊大智大慧，誓度无边众生；普贤大行，由一礼佛而至十者普皆回向，为众生立下榜样；地藏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皆须以行践愿。
    就如道家，都尊老子、黄帝、庄子为圣贤，但圣贤也分门别类各有不同，并不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总之须弥山上那烂陀寺，就是龙树的道场。就如观音之于紫竹林，老子之于楼台观。
    而金刚智的师承，则算佛门一段公案了。
    据说金刚智有夙慧，十岁便精通显密教典，十二岁获许于那烂陀寺出家，师从寂静智，十五岁留学归，二十岁受具足戒，三十一岁又留学，跟随龙智修行，学《金刚顶瑜伽经》、《大日总持陀罗尼经》……
    而最后这位龙智，据记载曾向龙树学密教，为密教第四祖。
    所以金刚智这么一盘，算是龙树的徒孙，没有问题。
    可有问题的是，龙树比金刚智早近五百年，这五百年跨度，龙智是如何师承龙树，又如何教导了金刚智的呢？
    这不仅是地球一界存在的问题，凡有龙树、龙智、金刚智影子的世界，都有这一出。
    就仿佛某大户人家突然蹦出个私生子，长相气度哪哪儿都没问题，就是时间节点有点对不上，前人都死了三十年了，私生子才二十岁……
    究竟是不是亲生的呢？
    虽然在非末法世界，有许多跨越时光留下传承的手段。
    但说句不客气的，那些人要么孤家寡人，要么混的不好甚至陨落了……
    但凡有门派传承的，不需要用这种手段留下传承。
    但凡混的好些，顺利晋升上三境，那在上三境聚合因果、收敛时间线的过程中，自然会将这些容易惹事的传承收拢。
    想了结因果，分裂神念，投胎转世，欠账的收钱，欠人的还上，简单直接，它不香吗？
    所以受了传承什么的大多是假的，一般都是自觉羽翼丰满，为了自立门户乱攀的亲戚。
    可照今天的情况的看，似乎还真亲生的呢……
    有些奇怪。
    大善自在无所谓，他是被降服的，本就不入那烂陀寺谱序，辈分什么的和他没有直接关系，莲花戒就不一样了。
    他和金刚智的年代差不多，成就差不多，境界差不多，素来都平辈论交的。
    可金刚智若真是龙树的徒孙，他和龙树祖师在那烂陀寺僧谱上的辈分，顿时足足差了十几辈……
    这很尴尬啊！
    虽然情况微妙，八卦之心很盛，佛门一念生万法，走神并不耽误正事。
    龙树菩萨轻轻扣指稳定了局面，三人立刻俯首躬身，恭恭敬敬将叶寒一再挑衅密宗，他们气愤不过，诱叶寒入妙音法螺，甚至为此还折了空海的经过细细说了。
    虽然说这事并不是他们三，嗯，四人的主意，是有人撺掇挑拨，有人添柴加火，但修行有道的高僧毕竟不是喜剧演员，心里是很有数的。
    叶寒不敬，白虎欺负上门，那烂陀寺从上到下都有气。
    但明面上不好搞动作，因为理屈，才有他们几人的被挑唆被架火。
    就算本来不确定，当金刚智见势不妙果断来找龙树菩萨，也就确定了。
    这也很符合这位祖师一贯的性格，虽然也是大菩萨，和那四大不相上下，但跟大慈大悲大智大慧立大愿行大功的四位不同，这一位，心眼真的不怎么大，行事也素来不怎么谦和。
    所以此刻的坦白，不是供述，是在邀功呢。
    不过正说着话，募然龙树菩萨一对长眉竖了起来。
    和之前振衣弹指的轻描淡写完全不同，他十分认真的看向了妙音法螺。
    法螺内外，两个世界，时间尺度大不相同。
    所以外面短短一席话，法螺之内已是又一轮天地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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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
    龙树的一扣指，在须弥山只是微不可闻的轻轻一弹，但在妙音法螺中，却不啻于盘古钟一扣，惊天动地，气夺山河。
    法螺世界，就宛如秒装孙大圣的袖里乾坤，筋斗云也翻不出的如来佛掌。
    被克苏鲁机甲凝聚袖里掌中所有异端，填充，塞满，撑的世界要装不下了。
    但这轻轻一扣，法螺法则激荡，却又如释重负，瞬间获得了更大的弹性空间，更多的自由度。
    就仿佛吃饭吃撑了，解开腰带，还能再战三轮。
    可叶寒的手段会被这么轻轻一扣就解决掉吗？
    不存在的。
    克苏鲁机甲可不是面团，会被老老实实的揉搓、形变、蒸煮。
    它是可乐加曼绥思，是法老之蛇，是会疯狂扩张蔓延得存在。
    即便九境巅峰这一扣，给妙音法螺增加了无穷维度，令得原本充塞法螺的克苏鲁机甲瞬间小至微不可见。
    可叶寒是谁呀？
    对这种升维导致的变化会毫无准备嘛？
    妙音法螺的法则增加了维度，铺天盖地的克苏鲁机甲立刻便跟上了这些维度。
    就仿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法螺的法则既然靠膨胀来减小受到的压力，就要允许克苏鲁机甲步步紧逼进驻。否则克苏鲁机甲被逼在原地，法螺受到的压力跟之前是一模一样的，不会有稍稍缓解。
    所以就看是法螺法则膨胀的快，还是克苏鲁机甲膨胀的更快。
    那么哪个快呢？
    必然是克苏鲁机甲啊。
    法螺法则的膨胀虽然深入了高维，却是凭本能完全自然的扩张效应。
    克苏鲁机甲的扩张，却是严格遵循科学规律的——
    雪花曲线，以有限的面积，拓展出无限长的曲线；
    托里拆里小号，以有限的体积，拓展出无限的面积；
    曼德勃罗集，无限分形，无限递归……
    叶寒所做的，便是让克苏鲁机甲的锚定方式与膨胀效率严格遵循三维分形规则，甚至是四维分形规则。
    至于填充的维度与能量从何而来？
    一维、二维、三维的升维操作中，每一层，都可以从无到有的生出能量。
    就如龙树的一扣指，真的就有能量与维度产生吗？
    只是上三境法则的填充罢了。
    龙树会，叶寒也会，所以铺天盖地的克苏鲁机甲都会。
    甚至，还没等法螺第二次膨胀到极限，触及高维时空的最大值，就又一次被暴涨的克苏鲁塞住了，不能动了……
    凭本能经验做出来的操作，相比科学理论指导然后实践检验的操作，终究差了几分成色。
    龙树长眉竖起，第一次认真看向法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