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幼蓉露出几分讶然,旋即又是更浓的笑,捧着她粉嘟嘟的小脸:“真想把你装在兜里带走。”
郑芸菡没有与她开玩笑,她握住温幼蓉的手腕:“我可以与你和好,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温幼蓉爽快点头:“说。”
郑芸菡:“若有一日,你心里有了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和人,一定要告诉我。”顿了顿,又强调:“要第一个告诉我!”
“好。”
……
温幼蓉走时,带走了温禄三兄弟。
郑芸菡前脚刚送走她,后脚就去主院蹲守。
郑煜澄午时初就醒了,他一夜没睡,补了两个时辰的觉。
他作息一向规律,鲜少通宵达旦,好半天没醒神。
一抹俏粉身影走了进来,郑煜澄抬眸,弯起唇角。
郑芸菡拧干温热的毛巾,又仔细展开,走到床边,对郑煜澄使了个眼色——躺回去。
郑煜澄刚刚苏醒的音色带着懒懒的鼻音,“嗯?”
郑芸菡直接将他按回去,将帕子轻轻放在他的眼睛上。
温声道:“这样敷一敷,会舒服些。”
郑煜澄指尖轻颤,温热袭来的舒适放松感,让他终究没有拿掉帕子。
他躺在床上,能听到身边的窸窣响动,鼻尖轻动,闻到了药油的味道。
一双柔柔的小手将他的手掌托起,仔仔细细帮他按揉手指。
郑煜澄微微偏头,下意识要用另一只手拿走帕子。
郑芸菡眼疾手快,将那只手隔开:“再敷一会儿。”
郑煜澄的手僵住,慢慢放回去。
他默了一瞬,低声道:“这是干什么?”
她轻轻笑道:“阿呦今早走得匆忙,我怕她房
里乱着,就帮忙收拾了一下。可能是我太想二哥啦,哪里都嗅到二哥的味道,就过来啦。”
她语态轻松,都不用他解释,就帮他想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久安说你批了一夜公文,手一定很酸吧。”
“我就知道你睡不过午时,今日少不得还有账目核算和公文批阅,分明是不要眼睛和手了!”说到最后,她佯装愤怒,惩罚性的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你且安心躺着,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不会耽误你今日的公务。”
郑煜澄面朝着她的方向,眼睛上蒙着湿帕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含笑与她说话打趣,很久没有说话。
她按得认真,右手完了换左手,郑煜澄出奇配合,并没有阻止她。
按到一半,郑芸菡轻轻揭下帕子重新浸润热水,正要再敷回去时,郑煜澄按住她的手坐起来。
“够了。”
郑芸菡撇撇嘴,“那再揉揉手吧。”
他终是笑了一下,顺从的把手递给她,这一次,他认真看着她为自己捏手。
忽的,郑芸菡抬头,眸子晶亮:“二哥,这像不像你以前给我读的故事?”
郑煜澄已经想到是哪个。
“乌慈,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她悠悠念出来,笑眯眯的:“以前我睡不着,二哥会给我按揉哄睡,如今我也能照顾二哥啦。”
她还挺得意:“果然该叫我跟来的。”
郑煜澄扯一下嘴角当做笑,涩涩的“嗯”了一声。
乌鸦反哺,原以为只是一则书里的故事,可真正发生时,郑煜澄却并不觉得欣慰高兴。
在他眼里,仍旧将她看做一有委屈就会来他这里,一边用糕点将两颊塞得鼓鼓的,一边嫩生嫩气的告状诉苦的小妹妹。
陪她长大的那些年,郑煜澄从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反倒乐在其中。他甚至觉得,倘若当初母亲只留下他们兄弟几人,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至少,那些为了她才努力去做的事情,都不复存在,那些因她存在,才被抚平甚至看淡的伤痛,会化作更利的刀刃。
他知道她一直在长大,可是在侯府日复一日的日子里,这种变化并不凸显,即便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背她哄她,她依旧依赖他,依旧偶尔聪明,偶尔又娇憨糊涂,依旧爱在大哥面前生死试探。
可是并州一行,将那些藏在安宁和乐表象下的变化全都抖落出来。
长安到并州的千里之行,匪寨中的斗勇打杀,刺史府里的细心周到,这些落在她身上的事情,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甚至是此刻,她分明猜到什么,只因他不愿言说,便闭口不问,约莫心里又想为他解乏,便自己编了说法来圆,开开心心的照顾他。
温热的帕子下,他双眼有些热胀,也不知是因为帕子,还是因为别的。
听到那句“反哺六十日”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如此情态,不过是到此刻才发现,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学会太多,长大太多,甚至用自己的方法来反哺,他却一无所知,用一成不变的目光看待她。
他们二人之间,竟是他还没做好准备应对这种改变。
他竟感到失落。
但他不能让她知道这份失落。
他得像她期待长大一样,笑着看她长大,支持她长大。
长大的姑娘总要嫁人,郑煜澄忽然皱眉。
芸菡已过及笄,到了该定亲事的年纪。
他们兄弟几人有职务撑着,要挡很容易,那刘氏做不了什么。可是芸菡不一样。
女子的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饶是刘氏再不上心,始终是她的继母,若父亲和母亲要为她定亲事,即便他们兄弟几人反对,恐怕都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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