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骋为安华长公主大义所感,立下军令状,保证护住小公主。
那年大雪纷飞,舒骋护送公主回国的路上竟然惊动了北厥的探子,无奈之下,他将手下之人兵分三路,试图以移形换影之法迷惑敌人。
没想军中有细作,舒骋的行踪完全曝露在敌人眼中。
对北厥来说,放走一个小公主,换一条舒家将的命,简直太值得了。
最后小公主无恙送回大齐,舒骋却在雪地中被万箭穿心,致死未曾倒下,一如他多年镇守北关,于苦寒之地活生生扎根成一面镇定军心、震慑敌人的旗帜。
有人说,当年大齐士兵军心爆发,将敌军击退一蹶不振,是因为安华长公主于北厥城门上大骂北厥王背信弃义毒害发妻而引起的震怒。
但在更多人心里,那一年的愤怒,只因敌军将北关最重要的一面旗帜硬生生拔下,把带着毛刺的断面狠狠刺向他们的心头。
一声闷响,伴着水声,舒老将军手中酒盏落在衣袍上,惊得一旁的舒老夫人来不及抹去自己的眼泪,先为他擦拭衣袍。
离经风霜的老将,双眼泛红未有泪落,只有放在案前的手拽成拳头,隐隐颤抖。
他的孩子啊……
战胜后,盛武帝将安华长公主的大义之举宣告天下,大行封赏,甚至对安阴公主宠爱有加,更胜亲女;至于舒家,他赐下金银珠宝,丹书铁券,以及一个追封舒骋为镇国大将军的旨意。
没有人敢说盛武帝偏袒了谁,又轻慢了谁。
古往今来,将帅之位本就是前赴后继,不能因为谁家的倒下了,便连整个国家都倒下了,也不能因为谁保家卫国了,他就代表整个国家,甚至逾越皇室王权;后舒家叩谢皇恩,继续肩负着身上的责任,镇守北关之人成了舒清桐的父亲,舒震。
浩浩银霜千里寒,昭昭赤心镇国安。
这就是舒骋,不会是别人。
席间一片死寂,甚至有人浮想联翩——当年盛武帝只将安华长公主的义举昭告天下,却对舒将军冒死救下小公主一事淡淡略过,许是不想让谁遮盖了安华长公主的功劳,许是不愿让舒家自恃功高。
舒清桐竟然在手抄的法华经里夹杂这样一首诗缅怀舒将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是舒家对陛下当年的决策不满,为惨死的舒家儿郎抱屈?
一片死寂中,舒清桐对着帝后跪下,定声道:“禀陛下,臣女幼时常听闻长辈说起三叔往事,舒家痛失良才虽为可惜,但大齐君民一心,英勇良将前赴后继保家卫国,三叔作为其中之一,亦是舒家的荣光。”
“三叔命丧关外,因敌人诡谲至今尸骨无全,清明将至,臣女手抄经文,只愿三叔英灵得以安息,因一时大胆揣测三叔当年镇守北关时的心情,方得此诗。只是没想天灾降至,有了这场义卖,没来得及将诗文取出,臣女以为,三叔在天有灵,得知舍利与经文能换得银钱救助灾民,定会甚感欣慰,遥祝大齐。”
安阴死死的盯着舒清桐,似要用眼中的毒将她淬死,舒家儿郎众多,死了一个而已,她却是失去了唯一的母亲,舒家凭什么作出这般悲恸之色,自恃劳苦功高!?但当着帝后之面,她不仅不能生气,还得一同感激舒家人。
盛武帝沉冷的眸子盯着舒清桐看了很久,似乎在分辨她是真心还是说慌,良久,他抬起手,内官赶紧上前自舒清桐手中取过笺纸,送还到盛武帝手中。
盛武帝将手中笺纸按照原本的纹路对折,再对折,握在手中,声音略沙哑:“这首诗,写的极好。”
席间有窃语骚动,舒清桐诧然抬眼。
盛武帝无声一笑:“想不到镇远将军府除了精忠报国的儿郎,还有这样才情横溢的姑娘。起身吧。”
舒清桐叩谢皇恩,提裙起身。
盛武帝又道:“朕十分喜欢这首诗,不知郑姑娘是否愿意将它赠予朕?”
舒清桐惶恐道:“此为臣女之幸。”
盛武帝点点头,将笺纸放在手边,意味着此事到此结束。
舒清桐转身回座时,目光略过义卖台,郑煜堂双手交叠垂于身前,目不斜视的低垂着眼眸,谁也没看,另一边的安阴倒是迎上她的目光,眼底狠辣带笑。
舒清桐漠然收回目光,再也没看任何人。
舒老将军方才情绪涌动,此刻有些轻咳,一众小辈上前关心,旁人看了也不敢多说什么,盛武帝命人给舒老将军寻了处安静的宫殿暂时休憩,又唤了太医,舒老夫人与几个儿子陪着老将军离席,留下舒清桐与舒易恒在座。
舒易恒的情绪也低落下来,看了眼妹妹:“还好吗?”
舒清桐分明很不对劲,却笑了一下:“没事。”
舒易恒又问:“那首诗真是你写的?”
舒清桐目光空了一下,复又凝聚,嘴角笑容带着嘲意:“重要吗。”
舒易恒再没多问,转眼间忽然瞧见左相府那位商姑娘脸色古怪,又惊又怕,发现他的目光时,还心虚的躲开了。
舒易恒拧眉,他自来不是很喜欢商怡珺,但清桐爱与她玩在一处,他也不好说什么。
随着镇远将军府的场过去,接下来是左相府。
左相府拿出的,是一尊羊脂玉雕花瓶,十分精细贵重。
安阴终于将眼底阴霾扫尽,换上了笑脸,插话道:“听闻这尊羊脂白玉瓶,乃是商姑娘及笄之时瑜妃娘娘赠予之物。这般珍贵,商姑娘也愿拿出来义卖,可见其良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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