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元洲的眼神还粘在那只瓷白汤盅上,几乎是太子问话的同时,他便收回目光,仿佛从未被什么打断过注意力般:“说到此次地动之灾安顿百姓之事,应当避免大范围恐慌迁徙……”
……
郑芸菡拉着池晗双一路跑了很远,末了,两人靠着墙微微喘息,池晗双好笑道:“你这么怕他啊?”
郑芸菡瞥她一眼,喘着气没法子说话,眼神在说:我是因为谁惹了他!
池晗双忍笑正经道:“你都是为了我才得罪他的,是我不好,我很感动。”
心里却想,但凡眼前的好友拿出五成对待兄长时的细心与敏锐,就该看得出那位压根没有要与她动真格的意思。
人家眼里的趣味都快溢出来了,她竟怕的跟什么似的。
……
时辰差不多时,刘氏派人来寻郑芸菡准备入席。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场,也是压轴场,帝后皆临。
因侯府与伯府席位不近,池晗双只能遗憾与她分开,约定了散席后一起出宫。
不多时,帝后临席,众人起身拜谒,太子在盛武帝一侧,安阴在皇后一侧,然后才是诸皇子公主。郑芸菡偷偷看去,发现安阴已经换下了那条裙子,此刻是一身金色牡丹及胸裙,端的艳冠群芳。
她想,这位公主果然还没到了穿着裙子任人喊价的地步,否则成什么样子……
众人落座后,安阴再度起身向帝后一拜,这是要正式住持了。她拖着曳地裙摆款款走到站在义卖台前的郑煜堂身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辛苦郑大人了。”
郑煜堂搭手一拜:“公主言重,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安阴有意无意的靠近一步,女人身上的幽香与他的缠在一起,莫名暧昧:“大人今日,可有相中之物?听闻郑大人当初为了令妹一掷千金,不知今日还有没有这份豪情?”
郑煜堂抬眸,深邃不见底的黑眸似蓄了点玩味的笑意,不似平日里那副严谨规矩,多了点别的味道,他说:“全凭眼缘。”
安阴竟被这眼神勾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渐浓,染了妖冶,媚眼如丝:“那……什么才算有缘?”
郑煜堂又看她一眼,笑了一下,并不作答。
安阴忽然觉得这男人有意思极了。
一件赫赤金十二幅华丽长裙被整齐铺在衣架上抬到义卖台。
被重新熨烫过的裙子,在宫灯的照射下,缕缕金丝流光溢彩。
以缅怀安华长公主所制的华裙用来开场,最合适不过。
安阴又转过头来,眉眼含笑,连称谓都省掉,平添一份亲昵:“可合眼缘?”也不知说的是裙子,还是别的。
郑煜堂抬眸望去,淡淡道:“尚可。”
安阴微微眯起眼睛。
忠烈侯府本是武将出身,郑煜堂是这一辈的嫡长子,硬是靠着满身才华少年成名,科举夺魁,步步为营在朝中站稳脚步,前途无量。
他不是什么谦和软糯的君子,相反,有一副不好惹的脾气和柔厉并济的手段。
安阴忽然想要撕去他这幅芝兰玉树的姿态,瞧一瞧他龇露獠牙,舌尖舔血的模样。
赫赤金十二幅长裙,底价一千两。
令人尴尬的是,席间竟然无人敢喊价。
一则,这条裙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了安华长公主,便是买得起,也要看身份衬不衬得起。
另一则,朝中早已暗传,此次安阴公主回长安,极有可能是盛武帝见她旷了数年,有意再为她寻一位夫婿,她前一刻甚至还穿着这裙子。
这条裙子,既代表安华长公主,也代表安阴公主。
席间,郑芸菡的眼珠子险些飞出去,她紧张的抓起邻座二哥的衣摆乱扯:“她为何这样看着大哥?不会想让大哥买下吧!”
郑煜澄被她扯得衣袍起褶,好气又好笑,捉着她的手腕将自己的衣裳解救出来:“不许乱扯。”
郑芸菡急得不行,“她……”
“一千五百两。”清幽的声音自席间响起,引得众人侧目。
只见镇远将军府座次里,八姑娘舒清桐跪姿端雅,唇角含笑,正颇有兴致的看着义卖台上那条裙子。
安阴眉头微皱,不大欣悦。
郑煜堂看向舒清桐,眼神透出三分意外,七分玩味。
席间无不惊讶。
然惊讶之余又开始反思——莫非以义卖选夫婿是假的?怎么还有女人掺和?
“两千两。”郑煜堂盯着席间的位置,沉声喊价。
郑芸菡差点自燃了,看的一旁的郑煜澄哭笑不得,按都按不住:“你且冷静些。”
“五千两。”舒清桐不慌不忙,甚至遥遥对郑煜堂点头致意。
五千两买一条裙子的姑娘,整个长安城的贵女都不敢站出来几个,不是买不起,只是圣人一向奉行节俭,她们敢这般作死挥霍,就有人敢去圣人面前弹劾家中在朝为官的父兄。
舒清桐,不愧是将门虎女。郑芸菡此刻看她的眼神都闪着星光。
安阴的脸色沉下来,眼神在郑煜堂与舒清桐之间来回逡巡审视。
若这裙子真被女人买去,就是狠下安阴的颜面了。
堂堂公主,一个甘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买单的人都没有。
眼看着无人再喊,太子忽然轻笑出声:“看来,舒姑娘是真的喜欢这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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