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给小芬的钱全是万晴一早去银行换的新钞。纸币锋利,把他颧骨划出道血口子。恼火的小芬不顾身子还光着,大叫着蹿起来要去打李天。趴在他身上的万晴见状,向上一蹿搂住他脑袋,用身子护他。
李全制住小芬,喝她:“你先把衣服穿好!”
小芬穿戴整齐后,不等李全发问,主动开口:“说吧,你们要多少钱?”
李全问:“什么多少钱?”
小芬抱着膀,端着36E的大胸仰脖冷笑着吼李全:“装什么糊涂啊?你们算计我,不就是要我拿钱摆事?!还警察呢!我呸!假冒伪劣的吧!”
“他是真警察!”,李天从万晴怀里钻出脑袋,“警察没算计你,是我算计你。”
一听警察是真的,小芬片刻慌乱转瞬又端稳了架:“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李天搬出职业又礼貌的微笑,伸胳膊要跟她握手:“你好,我叫李天,私家侦探。”
小芬扇开他的手,脸色急剧变难看。
李天抱开万晴,摘了套一丢,抽出纸巾擦着屌说:“老妹儿啊,你说我们算计你,其实不恰当,你见过谁算计别人还自己搭钱的?机票哥给你买的吧?你再瞅瞅床上的钱,也是哥给你的吧?个保个真钞!”
他说的都没错,小芬也听懵了。
李天穿上郝家安递来的浴袍:“把你请来,又叫来我的警察兄弟镇场子,哥只有一个目的。”
“啥!”
“哥想知道,你为啥不见你爸妈。”
李天直直盯着小芬的脸,小芬也直直回盯他。
仿佛李天变成了蛇发美杜莎,小芬看着他,一动不动,宛如石化。屋里安静到只剩中央空调的声音。半晌过后,小芬突然垂下头,先是一阵嘿嘿嘿怪笑,像深夜破庙里的鬼魅声,再是抬起头看着周围几个人苦笑一会儿,最后仰头捂脸笑到破音儿,等手从脸上拿下来,大家看到的,是一张涕泪纵横的脸。
万晴一见,心头陡然被人揪了一把。
她才21岁,此刻却像个过了大半生苦日子的半老妇人,满脸远超年纪的绝望和沧桑。
“他们真行!他们真牛逼!我不回家,他们报警找我,我没失联没失踪,警察拿我没招,他们还学会找私家侦探了!出息了啊!”
小芬摔着枕头,一通呜嗷乱喊之后,抱着枕头呜呜哭得伤心。
李全一使眼色,郝家安把床尾凳拽过来,仨人坐一排。
万晴拿过纸巾盒,唰唰抽几张给小芬擦泪。
小芬哭得差不多,话匣子
本書首發衧яоǔsんǔЩǔ(肉書箼),乄γΖ也倒开了。
“他们找我挺着急的是吧?哼,能不着急吗?鸟悄儿给我找了婆家,狮子开大口收了人家那么多彩礼,又交不出人,在村里抬不起头,当然急得麻爪儿了!”
万晴猜对了!
李天从背后朝她竖大拇指,万晴瞪他一眼,让他听小芬把话说完。
小芬擤鼻涕空当,李全插嘴:“这事我知道,他们要彩礼钱,是给你弟弟买房用。”
李天嘴里一哼:“原来老妹儿你是个扶弟魔啊。”
万晴又瞪他一眼,李天闭麦。
在李全带着二三兄弟到达酒店等李天消息时候,他接到小芬老家辖区民警的电话,把小芬父母没告知他和李天的事讲了一部分。
像所有樊胜美和苏明玉一样,小芬也有兄弟,是个小她一岁的弟弟。
小芬虽是农村姑娘,但她坚信好好念书就能走出小村,过上更好的生活。她一直努力学习,16岁时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可爸妈却说啥也不供她念了,因为家里只能供得起一个学生,他们选择供弟弟。
拗不过家里,小芬只能放下书包,背起行李,远赴深圳打工。
她弟弟一不是念书的料,二也不愿意念,读到高二说啥也不坚持了。老两口一寻思,反正继续读书他也考不上大学,不如攒钱给他说媳妇。
在他们村里,很多男孩女孩还没到法定年龄就已经有了事实婚姻,摆场酒席这婚就算是结了,然后就一块过日子,等法定年龄到了再把结婚证一补。很多小夫妻领证的时候,孩子都会走路了。
小芬她弟就是这么个情况,18岁“娶”了老婆,20岁儿子落地。小孩满月刚过,亲家就闹上来了,逼着小芬爸妈赶紧兑现只要他家女儿生了男孩,就在镇上买套房子给小两口住的承诺。若不兑现就把大人小孩都接走,啥也不给他们留,反正也没领结婚证。
老两口愁到头秃,儿媳妇的彩礼花光了小芬这些年寄给家里的钱,小两口同居后又都不工作,一门心思在家造人,家里哪儿还有钱给他俩买新房啊。
很自然地,老两口又打起了女儿的主意,瞒着小芬给她找了个40开外的老光棍,软磨硬泡忽悠来一大笔彩礼钱,交了镇上一套房子的部分房款,但不把全款付清人家不跟他们办手续,而他们又办不了贷款。
儿媳妇家催,“准女婿”家催,卖房的也在催,好似一个“三相之力”,给小芬爸妈带来成吨的伤害。
情急之下,他们把自家的房子抵了,补齐了镇上房子的尾款。小两口住进新房,老两口无家可归,因为儿媳妇说了,不想跟他们住一起。
李全刚听到这,李天的信号就发过来了,他只能挂了电话去“抓嫖”。
听完李全的话,万晴恨得牙根痒!啥年月了还搞重男轻女这一套!
小芬擤干鼻涕,憋了憋抽泣声,把李全没掌握的信息补全。
刚出去打工的那会儿,因为年龄问题小芬四处碰壁,好不容易才找个饭店当了服务员。她人勤快还老实,老板买卖做大开了分店之后,把她带到新店,让她做经理。
没过多久,她就做出了改变人生的决定。
有天爸妈又给她打电话要钱,她问不是刚寄了钱回家怎么又要,爸妈把她骂了,说家里急用就是急用,她只管寄钱就得了,问那么多干嘛。
当时正值假日饭口,店里的人乌央乌央的,小芬帮着服务员干活忙得脚打后脑勺,又被爸妈一顿臭骂,心里一乱上错了菜,惹客人不满。
那桌客人喝了不少,酒精上头把小芬好顿损,她忍气吞声赔礼道歉就差跪下了,对方才原谅她。
下班回到租的隔断间,小芬打开微信,听着父母发来的大串让她快点寄钱的语音,终于忍不住大哭一场。哭累了,她还睡不着,溜达到楼下网吧,想上网找找有没有什么赚钱更多的工作,她的薪水已经无法满足爸妈的胃口。
一条招外围女的信息钻进她视线,她虽明白外围女是做什么的,但“日赚过万”的字眼还是诱惑她点开信息,加了上面的微信。
微信是一个深圳本地外围经纪,跟小芬聊了几句,提出视频看人。看过小芬之后,说她不行,不够漂亮,但他们可以出钱给她整容,这笔钱等她脱胎换骨之后接单来还,按花费二十万来算,二十几个夜单也就还清了,以后就全是净赚。对方还说现她是处女,光“一血”就能卖个好价。
迷茫中的小芬答应了。
她和经纪见了面,用牙缝里省下的钱交了押金,对家里谎称最近老板拖工资,她没钱,之后跟着经纪进了整形医院改头换面。
小芬底子不差,一套眼综合鼻综合外加微笑唇,颜值就有了质的飞跃,而且她天生胸大,隆胸的钱都省了,再学着姐妹们的样子一打扮,更是锦上添花。
她的“一血”果然卖了高价,之后她就住进经纪安排的房子里,美其名曰“工作室”,开启她职业外围的生涯,很快就还清了整容的钱,并开始大赚特赚。
小芬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因为人在深圳,听姐妹们说这里的客人普遍有钱且素质高,她也有同感,虽然也遇到过奇葩的,但大体而言都比较不错,至少花钱都大方。
恢复期那段日子,小芬一直犯愁整容这事该怎么跟爸妈说,直到跟老家的发小打听出家里的事,气得开眼角的线差点崩开!
父母突然管她要钱,是因为弟妹怀孕,他们想送对金镯子当礼物,可小芬连弟弟什么时候娶的媳妇都毫不知情,更别提父母答应女方,生男孩还要送房子这事。
估摸这些年她辛苦赚的钱,爸妈全拿来给弟弟娶媳妇了。
她16岁跨越整个中国出来赚钱养家,三年多的时光里,父母从没问她吃饱穿暖没有,张嘴闭嘴就是钱钱钱,过年回家时候还要跟别人家出去打工的孩子比,一旦她拿回的钱没人家多,能从年三十数落她到初七。
别说金镯子,小芬活了二十年,连对银耳环都没戴过。
一气之下,她不再主动联系家里,不再跟父母视频通话,不再发朋友圈并设置三天可见。
她纠结过要不要电话卡一扔,爸妈微信一拉黑,从此人间蒸发,可血脉亲情还是让她没这么做。
爸妈仍能联系上她,她给家里的钱也只多不少,希望变多的钱能堵上他们的嘴,却低估了人的贪婪。
小芬一直跟老家的发小保持联络,月月给她打点钱,让她汇报家里的事,也叮嘱若父母跟她打听能不能联系到自己,千万咬定联系不上。
家里发生的一切,远在深圳的小芬了如指掌。
“警官,麻烦把水递给我呗,渴了。”
接过李全递过的饮用水,小芬拧开猛灌一口问他:“他们在哪儿?”
知道她
本書首發衧яоǔsんǔЩǔ(肉書箼),乄γΖ问的是父母,李全说:“他们在本市,你要见么?”
小芬没正面回答:“你觉得他们认得出我?他们见到我会说什么?是骂我不要脸?还是管我要钱?”
五人月饼变成了石头馅儿,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万晴一瞬间圣母婊附体,说了句:“要不你还是见见吧,怎么说他们都是爸妈,你是女儿,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说清楚。”
几秒后她就骂自己白莲圣母伪善人。
小芬晃晃瓶中水,轻轻一声嗤笑:“哼,女儿是亲生的,那也是女儿,儿子就算是买来的,那也是儿子。”
五人月饼直接变成月饼化石!
李天率先从石化模式解脱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小芬有打算。
她计划一次性给父母汇一大笔钱,足够他们解眼下困境,还能剩下不少过活。然后她从此消失,跟他们断绝联系,再干几年多攒点钱,争取置业移民。
计划没有变化快,她一次疏忽把照片发错了微信号,就让父母揪住了自己,辗转让李天找到了她。
说完一切,小芬长出口气,并拢手腕伸向李全:“警官,是不是要逮捕我啊?”
李全摇头:“我从没说过要抓你。”
“你们真的只是想知道我为啥躲着我爸妈?”
李天笑了:“跟你说实话你咋还不信呢。”
小芬放下胳膊,垂头思索一会,似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那……让他们见我吧。”
李全说:“你可以不见。”
小芬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全,又看向李天。
李天也说:“我也建议你别见了,你就按照你的计划,努力挣钱,远走高飞。他们这样的父母,不配拥有女儿。”
“可他们不会放过我,今天能报警找我,以后也会……”
她的担心不是多余,但李天有办法。
“你说你弟弟是买来的对吧,卖孩子犯法,买孩子也犯法。他们不怕犯法也没关系,我大可以忽悠他们,说我找到你们女儿了,你女儿也找到弟弟亲生父母了,如果你们再管她要钱,她就让人家两口子过来做亲子鉴定,到时候不但没了儿子,孙子也是别人家的。”
还是李天狠。
末了李天想调节下沉重的气氛,插了一句题外话:“该说不说,你屁股上的纹身还是挺好看的,疤盖得严严实实,我们找得眼睛快瞎了。”
小芬送他个苦笑:“这个疤是我弟送我的礼物,九岁那年他拎着一壶开水浇在我身上,我妈问他为啥这么干,他说看电视里的人被烫了都嗷嗷叫,他想知道是不是真会这样。”
原本李全还在心里埋怨李天想法略损,听她这么一说,他觉得这家人饿死都活该——
=(:з」∠)_你还挺妻管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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ρO-1⑧丶てoм032 原生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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