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城负责接待胡晓峰的是副总编虞秋桦，这规格比雏鹰网要高一些，而且虞秋桦的态度也更谦和有礼。
    不过态度如何，并不重要，虞秋桦说的话跟雏鹰网的李侗都差不多，就是逐芳那些作者，多数不会愿意回去。
    “现在不肯回来的，以后逐芳强大了，正好打他们脸，那也挺爽。”胡晓峰笑笑。
    虞秋桦惊讶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发现他的状态真是很轻松。
    轻松，表示根本不在意那些作者的选择，也表现出强大的自信。
    确实，逐芳现在已经有了差不多三百本签约书吧，少收几个作者又有啥了不起的？
    但虞秋桦暂时想不出，这位胡总裁关于“打脸”的自信又在哪。
    想让作者后悔，那只会是一种情况，即逐芳的流量超过锦书城。
    然而这种事至少几年内不会发生吧。
    胡晓峰没让虞秋桦走神太久，他紧跟着就提出了向锦书城收购一批书。
    “锦书城没有多余的书。”虞秋桦的回答并没出乎胡晓峰的预料。
    人家总不会坦诚地告诉你：“我家有一批书实在创造不了什么价值，便宜处理给你吧。”
    嗯，其实如果换成胡晓峰，可能真会说出上面那番话。
    但说完之后，他会一边叹气一边道：“这些书太垃圾了，就打个1折，十万一本吧。”
    从这个角度看的话，虞秋桦算是厚道的了。
    “做网站的，没谁会嫌现金流多，清库存永远是盘活资产最好的办法，虞总编你就随便从手指缝漏点出来，也够我们小站吃饱了。”胡晓峰微眯着眼睛道。
    “逐芳最近胃口很大，已经不再是小网站。”虞秋桦意味深长地道。
    这女人不急不缓，确实比胡晓峰以往见过的编辑难对付，甚至比那些老板还难对付。
    倒不是说她智商高，而是因为她保守，不肯轻易犯错担责任。
    所以胡晓峰倒宁肯面对的是锦书城老板徐永华了。
    不过，总感觉这三十几岁的女人成熟的外表下，其实还压抑着些不安份的东西，这种东西似乎在谁的身上见过？
    “虞总编这个姓挺少见的，倒让我想起你们这儿一个叫虞璎的……”胡晓峰忽然眼神一动。
    虞秋桦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侄女儿申请离职，虞秋桦私下盘问了好久，才知道虞璎要去逐芳。
    这种事，显然会让虞秋桦变得被动，在锦书城的地位很可能动摇。
    可惜不管她怎么劝，小侄女儿也不肯改变主意。
    “其实按道理说，我应该避嫌的。”虞秋桦叹了口气，没直接回答。
    胡晓峰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总算还是找到突破口了。
    “早就听说虞总编的大名，既懂内容，又会运营，知道市场需要什么，徐永华如果不让你出马把关，我保证能把锦书城的遗珠全都挖走。”胡晓峰半真半假地道。
    “胡总这算是阳谋吧。”虞秋桦微笑一下，接受了这记马屁。
    胡晓峰嘴角挑起，仿佛是在对虞秋桦发出挑战。
    明说，咱就是来挑遗珠的。
    你锦书城没本事，让好书埋没了，那就该我逐芳捡这个漏。
    你虞总编敢不敢赌这一把，看被拣走的究竟是垃圾还是璞玉。
    “不管我怎么做，胡总应该都不会为难我那侄女儿吧，她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有冲劲有想法，对贵站肯定有很大帮助。”虞秋桦看着胡晓峰。
    “那是当然，别说她只是你侄女儿，就算亲闺女，我也不会打击报复。”胡晓峰义正辞严。
    越这么说，越这种表情，越让人心里不踏实啊。
    虞秋桦的表情越发复杂了，场面一度尴尬。
    良久，虞秋桦才打破沉默：“照小璎的说法，逐芳最近成长得这么快，主要是胡总指导修改的功劳？”
    正常人，或者胡晓峰正常的时候，都会谦虚一下。
    然而这次胡晓峰很用力地点头，表现出强烈自信，甚至是自傲。
    虞秋桦嘴角动了动，这就是性情的不同了，虞副总编也指导过很多作者修改，也能立竿见影，但她却从没自负过。
    一本书能不能火，真不全是编辑能决定的。
    就跟算命一样，编辑指导成功，会被作者奉为神明，但谁又知道有多少次失败的指点呢？
    越改越烂，越改越没信心，越改越不像自己，这都是常事。
    无数作者，是被编辑要求修改到几次十几次后，直接弃书的。
    “我专门比对过逐芳十几本书修改前后的文本。”虞秋桦缓缓道，“胡总想知道我的评价么？”
    “不想知道。”胡晓峰笑道，“但虞总编还是会说出来的对吧。”
    虞秋桦表情僵了一下，有点不适应老总级别的人物露出调皮的一面。
    “我实话说吧，有些书，如果是我手下的编辑去指导修改，效果可能还要强出30%。”虞秋桦本来只想说10%的，但她实在想压一压这人的气焰。
    胡晓峰哈了一声：“虞总编真是专业啊，我也这么觉得，那既然如此，虞总编更应该放心卖书给我，反正我也没办法把那些书变得更好。”
    虞秋桦摇摇头：“恰恰相反，我是从逐芳的案例看到，锦书城的编辑也应该更努力，更用心，多帮助作者一些，而不是直接放弃他们。”
    胡晓峰差点喊出“倒霉”两个字。
    同一件事，同一本书，从不同角度看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所以胡晓峰才一直说，气运有多么重要。
    今日时辰不对，虞秋桦站的角度，不利于胡晓峰捡漏啊。
    “其实仔细想想，虞总编还真的应该避嫌，要不我跟徐老板说说？”胡晓峰作势，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换个时间，换个人来谈呗。
    虞秋桦不由得用手摸了摸额头，真是头痛啊，这位胡老板思考和说话的方式咋跟别的老总不一样呢，跟不上啊。
    你难道看不出我是在吊你胃口吗？
    “算了，大家都直率一点吧。”虞秋桦让自己坐直一些，姿态更优雅一些，以此来平衡她接下来言语的不优雅：“说白了我也只是个打工的，只要业绩好看就能拿奖金和分红，所以只要胡总给的价钱合适，在我权限范围内的书，没什么不能卖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胡晓峰重新坐下来，静等。
    “我其实特别特别想知道，胡总对作者的指点，明明不是最商业化的那种，但为什么修改出来的效果，真有那么好？”虞秋桦一本正经拍马屁的样子，实在让人很受用。
    胡晓峰愣了一下：“这可是我的商业机密，核心竞争力，虞总编真指望我会说出来？”
    “这是纯私人交流，我会保密的，胡总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但锦书城的书，你一本都别想带走了。”虞秋桦一旦放开，居然是如此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