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跟生命力有关？
    生老病死之外，大概也就是食与性了。
    所以作为暧昧文，拥有强大生命力算是正常的。
    通常来说，去掉“性”的元素，这种文的生命力至少减掉一半。
    “这篇小说长达六十几万字，不用起来可惜了，但如果删掉‘精华’也可惜。”胡晓峰慢慢咀嚼着什么。
    “去其形，留其神，如何才能做到？”
    “食色性也……”
    胡晓峰琢磨了一会儿，又打开了另一位作者的文档。
    “李灌水”，真实笔名“小瞧人家”。
    这位姑娘的小说，本来已经卖给飞马网了，但逐芳也存着一份，只限以往订过这本书的读者观看。
    不愧是以灌水闻名，胡晓峰看了几十页，才渐渐品出点味儿来。
    是的，幻味的水平还是达到了，只不过被严重稀释。
    当然，生命力被稀释，不等于小说质量差。
    事实上这位“小瞧人家”的写作技巧相当纯熟，波澜起伏，人物鲜活，节奏明快，符合一切爽文规律。
    胡晓峰敢说，本站现在所有作者，还没有一个人能写到像她这样举重若轻，一气呵成的。
    但是万事有利有弊，纯熟是因为反复练习相同的动作，走相同的道路。
    一旦让她更换姿势，马上就会因为肌肉里不同的记忆，导致摔跤。
    所以小瞧人家的故事里，没有意外，没有大转折，也很少出现重要人物的死亡。
    想保持写作的高速，就必须由典型人物来推动剧情，每个人物的消失都会让世界动力减少，需要补充新的人物，作者要忘掉旧人，熟悉新人，速度就会慢下来。
    总的来说，胡晓峰不是太喜欢这个作者，因为她像机器。
    机器也有优点，比如快。
    所以胡晓峰还不能改造她，让她输出生命力变强劲的同时，必然会降低她的速度，让她失去自己最大的优点。
    同时，胡晓峰也不太愿意拿出一大笔钱，让小瞧流水开新书。
    一天一万块呢，这成本不划算，尤其她写的又不是顶级好书。
    “就这么办吧。”胡晓峰确定了自己的计划，马上打电话给毕丽。
    “老板，现在十一点多了，不带这么骚扰员工休息的！”毕丽闹道。
    “我怕明天起来把这事儿给忘了，你拿笔记一下。”胡晓峰揉揉太阳穴，毕竟酒劲还没完全过。
    毕丽虽然在嘟囔，但电话那头还是传来找东西的声音。
    “现在是这样，我打算解禁‘王擦边’的《笼中姐妹》，但前提是大改，而要想赶上下周五的省级平台推荐，恐怕这个修改工作，只能交给‘李灌水’。”胡晓峰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样真的可以？”毕丽一时难以接受，“这两位都是大神，荼蘼嫁如果知道我们擅自大改她的文，肯定会抗议甚至终止合同，而以小瞧人家的身份也不会接修改的活啊。”
    替人修改，有点打杂的意思，也就编辑和底层的写手才会干吧。
    胡晓峰撇撇嘴：“区区白银，算什么大神，你只管去办，她们解约可以，付违约金呗。”
    毕丽迟疑了一会儿：“我也联系不到她们，只能找魏总，但我可没你那么会说，魏总肯定不会听我的。”
    “那我编几段能唬人的话，你记好了。”胡晓峰喝了口水，“《笼中姐妹》虽然披着暧昧文的皮，但其内核还是模仿《简爱》、《呼啸山庄》、《蝴蝶梦》，表现出强烈的情感和哥特式的孤独。书中性格截然相反的两姐妹，实质是作者两个分裂的人格，男主则是作者眼中的外部世界。两姐妹与男主发生的那些关系，就是作者对待生活的两种态度。这位作者生活中一定遭遇了很多事，她想把一切情感都宣泄到故事中，而性则是最强烈的情感表达方式。”
    “我们必须用另一种强烈的欲望或情感替代‘性’，而我的选择是‘美食’，这可能是唯一够分量的替代品。”
    “原文中男主与女主的激情时刻，都用做菜、品菜来代替，用强烈的味觉刺激来打动读者，效果与性是一样的。”
    “两姐妹各展厨艺，让男主无法选择，难以割舍，想想都挺有意思吧。”
    胡晓峰一口气说完，自己都沉醉在某种画面感中。
    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毕丽幽幽的声音：“我只记下了三分之二。”
    “大概意思在就行了，就这么发给魏雨苒吧。”胡晓峰情绪已经过了，懒得再说一遍。
    十几分钟后，毕丽回话，语气带着不可思议：“我觉得魏总是不是跟我一样被吵醒，迷糊了，她居然会同意！”
    “她迷不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真迷糊了，我好像第一次听你说魏小姐坏话。”胡晓峰笑道。
    “啊，我不是故意的！”毕丽惊呼，就好像背叛了自己信仰一般自责。
    “行了，先睡吧，明天早上记得联系‘李灌水’，告诉她，修改的报酬是千字三十，续写两万字则是千字二百，十天内完成。”胡晓峰也不等毕丽回话就挂掉，然后呼呼大睡。
    第二天上班，刚忙了一会儿，毕丽就进来报告，小瞧人家报价千字四十。
    不出胡晓峰所料，这位爱灌水的女作家，有钱肯定会挣的。
    修改别人的文章，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畏首畏尾，但对于码字机器来说，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改砸就改砸。
    把大约二十处激情片断替换成美食互动，加起来的字数不会超过五万，按千字二百来算，只需要一万块。
    但如果是负责任的修改者，会先精读原著，将人物性情和相关细节记熟，这方面花的精力也不少，而且很考验其专业水平。
    所以小瞧人家的报价也合理，或许从另一个方面证明她会认真对待这次修改。
    “答应她的条件，顺便跟她说，如果改得好，后面有的是生意给她。”胡晓峰眯缝起眼睛。
    不想收这个机器写手的新书，但培养成一个专职修改员也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