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看到星辰动了？这怎么可能？”
    云山别院。
    李泽轩听李淳风说看到了星辰移动，下意识地就皱眉道。
    李淳风看到的星辰，应该就是太阳系之外的其他恒星，恒星之所以称之为恒星，并不是说恒星不会动，但恒星的移动在短时间内绝对是用眼睛看不出来的。
    宇宙中没有恒定不动的天体，所有天体都在运动着，只是快慢的不同。恒星不仅会动，而且是以宇宙速度高速运动着。拿太阳来说，它正以大约每秒二百五十公里的速度围绕着银河系中心旋转。
    其它恒星的运动速度同样也非常惊人。恒星之所以看着不动是因为它们距离我们实在太遥远了，短时间内我们是看不出它的移动变化的，因此被人们称为恒星。只有经过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才能明显看出恒星的位置变化。
    所以李淳风说看到了星辰移动，李泽轩才会不相信！
    “是真的！是真的！”
    见李泽轩一脸不信，李淳风急忙解释道：“就在方才天空完全黑暗下来的时候，贫道用望远镜看到了太阳轮廓周围的一团星系，这团星系贫道去年曾经观测到过，星图都画好了，可是今天日全食时，那团星系之中，有些星辰的位置好似发生了变化，这可不就是星辰在移动吗？”
    “……不是星辰在移动，而是光的传播方向变了！”
    李泽轩听罢，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心中忍不住猛然一惊，好家伙，这李淳风不经意的一个发现，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啊！
    在他之前所处的那个世界里，牛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到下落的苹果，于是意识到了万物之间的万有引力；爱因斯坦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在1915年提出了广义相对论，他认为引力是时空弯曲的表象。
    牛顿和爱因斯坦时空观的一个重大分歧是关于引力对光的影响。
    虽然经典动力学预言，恒星的引力可以偏转光子的路径，但爱因斯坦认为这个预言只是实际情况的粗略近似，并非是恒星的引力拉扯光子，而是恒星弯曲了空间结构，这就像站在蹦床上的人弯曲了表面一样，光子就像滚过蹦床的小球，沿着弯曲的结构在运动。
    从光子的角度来看，它总是以直线行进，而时空的扭曲导致了光子的偏转。因此，引力是空间曲率的一个表现。
    由于太阳是我们太阳系中质量最大的物体，产生的时空弯曲将会是最明显的。但是为了检验广义相对论，天文学家必须研究靠近太阳边缘的背景恒星的位置，从而来确定光线经过太阳附近时发生的偏转角度——广义相对论预言的偏转要比牛顿力学的大一倍。
    然而，太阳非常明亮，想要看到太阳边缘的背景恒星根本不可能，除非把太阳光挡住——日全食。在日全食期间，月球运行至太阳与地球的中间，刚好完全挡住了太阳盘面。
    1917年，爱因斯坦的“小迷弟”戴森构思了一个实验，在日全食期间绘制靠近太阳边缘的背景恒星的位置，然后与这些恒星在夜空中的正常位置进行比较，则可以观测到时空扭曲效应。这个实验，在1919年得到了验证，证实了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的正确性！
    如今，李淳风趁着日全食期间，看到了星辰偏移，可不就是证明了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吗——大质量的恒星会造成时空弯曲现象，光在其中传播，会发生偏折，相当于是经过了一个“引力透镜”，以至于让人误认为星辰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但实际上，星辰的位置并没有发生变化。
    这李淳风，完全就是一个被玄学耽搁了的物理学家啊！
    “光的传输方向改变了？侯爷，贫道不明白，这光不是按照直线传播的吗？难道还会弯着传播不成？”
    李淳风听到李泽轩的低声喃喃自语，不由大为疑惑道。
    他“留驻”在炎黄书院都有大半年的时间了，私下里他跟墨槐、墨垂这些物理学部的先生经常都有交流，一些基础的物理学知识，他还是懂的。
    李泽轩沉吟片刻，徐徐道：
    “李道长，一般情况下，光线的确是沿着直线传播的，但是有些特殊情况，光又不会沿着直线传播，比如说光线经过冰块、经过河水，都会发生偏折，这就是为什么用鱼叉叉鱼的时候，都要往我们看到的鱼的位置、再往下深叉几寸的原因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看到的鱼，并不是真正的鱼，只不过是假象罢了！”
    李淳风闻言，微微点头，这些理论，他从墨槐、墨垂那儿都听说过，也不难理解，不过……
    “侯爷，您说的这些，贫道都理解，但那天上星辰发出来的光线，在传播过程中，不过是经过了浩瀚的太空而已，并没有经过冰块、水面等等，按照您在《物理》教材上所说，传播介质的折射率没有改变，那光的传播方向就不会改变才是，为何您又说光的传输方向变了呢？”
    李淳风目露疑惑道。
    李泽轩闻言，心中忍不住暗道这李淳风对于炎黄书院的物理学还是蛮了解的嘛，他笑了笑，道：
    “李道长，有一点本侯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天上的恒星，短时间内都是看不见移动的，只有经历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才能明显看出他们位置的变化，所以你方才看到的星辰移动，唯一的解释就是星辰发出来的光，在经过太阳附近时，传播路径发生了偏折，就好像穿过了一个透镜一般！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象，这就需要道长自己去思考了！不过本侯可以为道长提供一种假设，那就是太阳作为恒星，其重量远远超过地球，太阳附近的空间与其他地方的空间不同，光在经过时，会发生偏折或者被太阳吸引也说不定！但这是本侯的一种猜想，具体是什么原因，就需要道长自己去思虑了！”
    作为唐代最为有名的神棍，李淳风的一生无疑是极为光彩的、甚至在整个中华文明的历史长河中，都留下了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李泽轩现在就是想将李淳风拉到物理的大坑里，想看看一个玄学家与物理碰撞，能够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在二十一世纪，有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当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玄（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爱因斯坦曾经说过：“没有科学的宗教是瘸子，没有宗教的科学是瞎子”，“空间、时间和物质，是人类认识的错觉”。
    玄学属于解读宇宙本体的学问，主要研究由人文始祖伏羲黄帝文王老子庄子开启、传承和发展而来的道本体，即元气本体论。元气本体论是有严密逻辑系统的宇宙观，是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所在。细细看一下，玄学的某一部分其实也是有科学的影子。
    让一个资深玄学家去研究科学，这种事情，想想都非常有意思，说不定李淳风以后能够成为一个比牛顿、爱因斯坦都要牛逼的科学大咖！这绝对不是不可能啊！
    听完李泽轩一番话，李淳风脸上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沉默半晌后，他喃喃自语道：“这恒星居然可以改变光的传播方向，真是匪夷所思！”
    以前他自诩精通玄学，可以看清世间一切人和物，但如今跟李泽轩一番交谈，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渺小的感觉，他感觉自己脑海中的知识跟李泽轩一比，完全就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他第一次对李泽轩生起了深不可测、高山仰止的感觉！
    李泽轩笑道：“这没什么匪夷所思的，炎黄书院现在教的《物理》，还只是比较初级的，没有涉及到天体运动，等到后面的高级物理中，就会向学生们介绍一种力——万有引力。
    重量越大的物体，其产生的万有引力越强，恒星的重量更为巨大，凡人难以估量，它所产生的吸引力更强！或许有一种星体，其重量无穷之大，引力也无穷之大，它就能吞噬万物，甚至连它周围的光都能吞噬掉也说不定呢？”
    他后面说的这个能吞噬万物的东西，就是黑洞了！
    李淳风闻言，骇然变色，他一脸惊恐道：“若是真有此般星体，那这世间苍生，岂不是都要经历灭世浩劫？”
    李泽轩摇了摇头，道：“万物生生灭灭，自有其定数，道长身为道家之人，岂能连这点都看不清？宇宙太空何其浩大？诸天星辰何其广袤？谁能断言就一定没有本侯说的那种能够吞噬一切的星体呢？但即便存在，也不一定就在我们地球附近，因为宇宙广袤无垠，地球在其中不过相当于是一粒尘埃罢了~！单纯就概率而言，咱们被吞噬的几率小之又小！”
    “贫道失态了！侯爷所言有理~！”
    李淳风面现惭愧，他朝李泽轩拱手施了一礼，然后沉吟片刻，他一脸认真地说道：“侯爷，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侯爷准许~！”
    李泽轩心中一动，连忙客气道：“李道长有事尽管说，本侯力所能及的，定不会推辞~！”
    “多谢侯爷~！”
    李淳风先是道了一声谢，然后说道：“侯爷！贫道想要留在炎黄书院，贫道总觉得侯爷您的工学，仿佛蕴含着道家玄学的至高奥义，若是能将之参透，贫道或许能够成功推演出我大唐今后数百、乃至数千年的国运~！此乃贫道生平所愿~！还请侯爷准许！”
    《推背图》~！
    听李淳风说到这里，李泽轩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中华道家预言第一奇书——《推背图》！传说它是李世民为推算大唐国运，下令当时两位著名的道士李淳风和袁天罡编写的，融合了易学、天文、诗词、谜语、图画为一体。
    如今袁天罡还没进入朝堂，李淳风也才二十多岁，自然没有人可以编写《推背图》，若等到李淳风精通物理、真正认知到宇宙本体之后，那推演出的《推背图》将是何等模样？李泽轩本人是非常期待！
    “你我二人虽然不是师从一人，但都是出自道家一脉，道长之请求，本侯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但是，炎黄书院之学问，永远只能被炎黄书院的学生和先生知晓，道长先前能从墨先生那儿了解到有关于《物理》的一些知识，已经算是墨先生他们违反了书院规定。
    自前一阵起，炎黄书院已经开始全面施行保密管理，今后不会有炎黄书院之外的人能够学到炎黄书院的知识！这是本侯的决定，更是陛下的决定！而道长现在供职于太史局，是属于炎黄书院之外的人，按照保密规定，您不能留在炎黄书院学习工学~！”
    李泽轩思忖片刻，摇头道。
    他的确想把李淳风拉到物理这个“大坑”不假，但是炎黄书院的保密条例任何人都不能肆意践踏，以前李淳风能从墨槐、墨垂那儿讨教到一些物理知识，那是因为当时书院还没全面施行保密规定，现在既然开始进行保密管理了，那就必须遵守保密规定，李淳风若想留在书院，必须得先解决好身份问题~！
    李淳风默然半晌，拱手道：“原来如此，贫道先前偷学书院工学，实在是孟浪了，在此向侯爷致歉~！”
    李泽轩笑着道：“道长不必如此，先前是书院制度不健全，怪不得你！”
    李淳风忽然眼睛一亮，道：“既然只有炎黄书院内部的人能够学到工学，那不知侯爷愿不愿意收下贫道这个学生？贫道愿意向陛下辞去太史局将仕郎一职~！”
    李淳风要到炎黄书院当学生？
    李泽轩闻言，差点笑出声！因为李淳风的儿子李谚就是在炎黄书院读书啊！如此一来，岂不是父子共在一书院了？
    “使不得！使不得！”
    顿了片刻，李泽轩连忙道：“道长之学识，担当书院的先生足矣，怎可去当学生？而且道长一身才学，颇受圣上看重，不若这样，道长去请示陛下，看能不能一边兼着太史局的差事，一边在炎黄书院这边当先生！”
    李淳风闻言大为意动，他拱了拱手道：“既如此，便多谢侯爷了！贫道这就回长安，入宫禀明圣上~！”
    “去吧！”
    李泽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一不小心装了一回逼，就把大唐最为有名的神棍给“忽悠”到书院当老师了，这波血赚啊！
    至于李淳风跟工学能产生啥“化学反应”，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不过李泽轩表示相当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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