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十点半,相乐生出差回来,踏进家门。
风尘仆仆的他,脸上带着些许疲惫,换上拖鞋后,蹑手蹑脚走到卧室,看了眼熟睡的白凝。
女人好梦正酣,脸颊白里透红,长睫紧闭,唇角微勾,一段皓腕横在薄毯外面,欺霜胜雪。
相乐生没忍住,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
睫毛颤了颤,白凝醒转,揉了揉眼睛,双臂自然地揽住他的脖子,咕哝道:“老公,你回来了?”
“嗯,吵醒你了吧?”相乐生略带歉意地用手指揉了揉她的唇瓣,眼见娇嫩的颜色越来越绯艳,低头衔住,细细品尝。
漫长的一吻结束,白凝气息加促,酥胸起伏,惹得男人的眼神越加深暗。
“我去洗个澡,等我回来。”男人一边叮嘱,一边解开颈间第一颗纽扣,转身走向浴室。
憋了好几天的火气,急需发泄,这种迫切已经盖过了出差的劳累,叫嚣得猖狂。
更何况,小别胜新婚,做为一个安分守己的好男人,若不在床上好好表现,未免太过反常。
颠鸾倒凤的一夜过后,第二天,相乐生神采奕奕地早起上班。
下午三点多,他找了个办公事的借口外出,临走前问罗仪:“这份报告今天能完成吗?”
罗仪的工作能力不错,他正在逐步放手,将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给她来办。
罗仪点头:“没问题,做完后我发您邮箱。”无非是加个班而已,她一人独居,下班后也没什么事做,有工作可忙,反而不会胡思乱想。
相乐生开车来到教育局,找同学叙旧。
聊了会儿天,他谈到此行的主要目的,对方也很给面子,大概了解了一下白凝负责的项目后,笑道:“没太大问题,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交给我来办。”重点大学的高精尖项目,最适合装点门面,就算相乐生不提这回事,项目入选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相乐生少不了给对方些实惠且不打眼的好处,两个人相谈甚欢。
他办完事出来,刚刚走到大厅,一个红色的小皮球咕噜咕噜滚到脚下。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哒哒哒”跑过来,三四岁年纪,穿着粉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小凉鞋,头发上别着几个糖果色的小发夹。
她捡起皮球,抬头好奇地看向相乐生,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机灵又可爱。
相乐生朝她看了一眼,从她的五官察觉出某种遥远的熟悉之感,一时怔了一怔。
“乐乐,别乱跑!”一个衣着普通的女人提着帆布袋快走过来,抬头看见相乐生,面色大变。
“咚”的一声,手里的袋子落了地。
芭比娃娃、湿巾、饼干、零钱包,各种各样的杂物洒得到处都是。
女人仓皇地蹲下身去捡,手指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相乐生也有些怔忡,跟着蹲下去,帮她捡东西。
从一个人的常用之物,便能很轻易地推断出她目前的生活水平。
廉价的杂牌口红,已经见了底的腮红盘,芭比娃娃上洗得发白的裙子,贷款逾期还款的催缴通知单,这一切几乎是在明晃晃地告诉相乐生,她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甚至可以称之为窘迫。
将棉麻材质的零钱包递给女人,她停滞了几秒,方才伸手接过。
相乐生低叹一口气,开口打招呼:“念念。”
尘封许久的记忆缓缓流淌而来。
他天性凉薄,但对这个单纯善良却被他欺骗辜负了的女人,到底是有几分愧疚的。
无论这愧疚,是源自于他未曾泯灭的良心,还是单纯只是为了自己好过。
女人本就不堪一击的平静表象立刻崩溃,泪水扑簌簌落下,抬手狼狈地擦拭,却越掉越多。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叫乐乐的小女孩被吓坏,紧张地抱住沐念念的胳膊,充满敌意地看向把她妈妈惹哭的男人,“你为什么害我妈妈哭?你是大坏蛋!”
“不不……”沐念念连忙阻止小女孩,“乐乐,不要胡说,叔叔不是坏人。”
相乐生站起身,虚虚扶了下沐念念,轻声道:“念念,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里人多嘴杂,若是被有心人盯上,难免惹出麻烦。
沐念念连忙应了,拉紧女儿的手,和相乐生一前一后出了门,来到不远处的KFC,找了个安静些的角落坐下。
相乐生给小姑娘点了份儿童套餐,又加钱买了个小玩偶,成功将她哄住。
女人的情绪平复下来,摸了摸泪痕未干的脸,感觉到难言的局促。
她借口去卫生间,拿出化妆品,抓紧时间补妆。
许久没有认真收拾打扮过,这会儿从化妆镜里仔细打量自己的脸,她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有句话说得真实又残忍——
女人过得好不好,全部写在脸上。
大学时候,就算是不化妆,她的脸也像剥了壳的鸡蛋,幼嫩光滑。
而现在,粉底液与遮瑕都盖不住发黄的肤色,憔悴的神态。
眼睛里倒是还残存着些往日的灵动,但眼下发黑的眼圈,实在太过明显。
嘴唇也因连日的奔波与缺水而有些干裂。
同样是三十岁,相乐生却风华正茂,神采飞扬。
相比起青葱年少时,他身上更多了几分沉稳笃定,举手投足间释放出强大的气场,令人目眩神迷。
也令她……自惭形秽。
收拾起纷乱的思绪,沐念念用最快的速度补了妆,又不自信地理了理有些枯燥的头发,这才急匆匆走回座位。
打发填饱了肚子的女儿去儿童游乐区玩耍,她贪恋地看了相乐生一眼,旋即低下头去,轻声和他叙旧。
女人虽然饱受生活摧折,底子还是不错的,这样打扮过后,看起来也算过得去。
相乐生寒暄道:“念念,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嗯,挺好的,我目前在家里全职带孩子,很轻松。”沐念念不愿倾诉生活的不易,惹他同情,便打起精神粉饰太平,“乐生,你呢?”
他应该已经结婚,说不定孩子比乐乐还大。
想到这里,她的心刺痛了一下。
“我也过得不错。”相乐生说这话,倒是发自内心。
娶了方方面面都很合他心意的白凝,事业上也趋于稳定,就算最近出现了点儿不愉快,事态也仍在他掌握之中。
他很知足。
“那就好。”沐念念笑了笑,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当年那个甜美少女的影子。
相乐生客套地询问:“念念,你来教育局做什么?”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沐念念恨不得将头埋到泥土里。
她有些羞惭地道:“我老公在S市十六中当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前几天有个学生在课堂上顶撞他,他脾气上来,把学生给打了,学生家长向教育局投诉,要撤他的职,我……我今天过来想找找门路,看能不能说说情……”
她和她老公,是相亲认识的。
和相乐生分手以后,她很是消沉了几年,后来被家里人催得实在撑不住,浑浑噩噩地相了几回亲,稀里糊涂地挑了个面相老实的男人嫁了。
男人说不上坏,也说不上好,大概和千千万万普通家庭的男性一样,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不爱做家务,不爱带孩子,面对复杂的婆媳关系无所作为,没多大本事,又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壮志难酬。
要说更深层的冲突与矛盾,倒也谈不上。
她常常试着说服自己,许许多多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自然也可以。
忍过一地鸡毛,熬过漫长的磨合,彼此将就,勉强凑合,含辛茹苦把孩子带大,安享晚年。
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可是,总是意难平。
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遇见相乐生这样惊才绝艳的男人,生命被他涂抹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她的幸运,亦是她最大的不幸。
一个女人,经历过鲜花着锦的幸福日子,体验过物质生活的顶级宠爱,又从天上跌回尘世里,嫁给庸俗普通、乏善可陈的丈夫,这巨大的落差和无边的绝望,足以彻底摧毁她的精神。
离开他的这些年里,她在工作上、生活上,遇见过诸多不顺;为了女儿放弃刚刚有起色的事业,和社会彻底脱节;又被漫长的婆媳矛盾折磨得遍体鳞伤,在产后抑郁的大山前险些自寻短见……人生悲辛,难以具表。
每越过一个坎坷,她便难以自已地想起曾经的那些甜蜜,自我凌迟,又欲罢不能。
就连相乐生那些古怪的性癖好,曾经给她身体造成的小伤害,经过时间的淡化和记忆的加工,也镀上一层美丽的光晕,变得不再可怕。
和枯燥乏味如死水的现实比起来,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极致的美好。
对沐念念来说难比登天的一件事,对相乐生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温声道:“你把你老公的名字给我,我帮你找找关系。”
毕竟相恋过一场,分手时,她算是懂分寸,没有过多纠缠,现在的日子又肉眼可见的不太顺遂,相乐生不介意给她一些补偿。
沐念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相乐生和她交换了手机号码,站起身急着回家,“事情办妥我给你打电话。”
他答应了白凝早点去学校接她下班,带她看电影。
沐念念目送男人离开,直到他高挑修长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这才怅然若失地去游乐区寻女儿。
相乐生还是那么好。
温柔,绅士,优雅,体贴。
可是,他的人生轨迹,已经与她毫无关联。
眼睛又开始发酸发涩。
泪水怎么忍都忍不住,一滴滴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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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肥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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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恋恋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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