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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斩诸绝

    张御一剑斩出之后,只觉自身心神意气一阵升华,心力往剑上流转也是变得无比顺畅。
    原本他猜测,蝉鸣剑上那等变化许是剑中蕴养出了灵性。
    毕竟剑器常常与剑主沟通,又受剑主气意感染,所以感气而生灵之事也是最为常见的。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那勃发之机是什么了。
    这并非是什么剑中灵性,而是“剑上生神”!
    这是比“心剑合一”更高一层的变化,是在剑主御剑对敌、人剑相合达到一定境地之后,才有些许机会衍变出来的一种玄妙神通。
    这等机会其实十分难得稀少,关键是某一个契机才能引出,且若是沉淀蕴养太过长久,此神很可能就会沉淤不出,所以剑主有时候便是感觉到了,也未必见得能够抓住。
    他此刻倒是十分感谢何峻助自己磨剑。
    恰是在莫光辰之后,王崇晋和何峻接二连三对着他的挑战,才使得他得此契机。
    这三人都是同出一门,源于一脉,却又变化各不相同,论及战时实力,又是一个高于一个,正好给了他一个逐步适应,层层而上的台阶。
    也是如此,他对待何峻也是如对付王崇晋一般,没有将之杀死,而是削去了其一身功行。
    至于这位究竟能否练回来,这要看他自身造化了。毕竟真修那处也不乏活人神通和丹丸,只是代价通常都不小。
    林道人和于复二人此刻见到何峻被斩,也是心中一沉,不及去和张御说话,急急往往何峻所落之处飞纵过去。
    何峻在方才那一剑之中已横飞了出去,此刻仰跌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两人落地之后,林道人上前稍作检查,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也是神情黯淡,后者与王崇晋一般,性命无忧,可是修为却是保不住了。
    于复此刻伸手一拿,将万归鉴收至手中。
    他查看了一下,却是不由一惊,他本以为何峻是因为不及祭动万归鉴这才被一剑杀败。
    可现在看下来,却发现鉴上守御之力最后实际是被引动出来的。
    虽然这不是何峻自身法宝。运使起来难免威能不足,可是鉴上宝光守御之能也不是摆设,可最后仍旧是被张御剑光斩破,显然那横绝天际的一击威力极大,远远超出他此前的判断。
    他想了想,道:“师伯,你看张玄正那最后一剑是不是……”
    林道人面色沉沉,他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了,剑上生神……”
    他感慨了一下,摇头道:“我们这许多同门之中,也只有王师弟和你师父有此本事,没想到这位也是练出来了。”
    王崇晋剑上生神之能名唤“越千机”,在练剑之时,自然而然就能寻到最为契合自己的剑中道法,而不必去刻意找寻尝试,所以他才能练出诸般神通,变化远远比其他同门来得多。
    于复问道:“林师伯可能看出,张玄正这剑上之神是什么?”
    虽然所有的剑上之神都是不同,可大致可分为三十六种。
    这里面没有强弱高下之分,全看御剑之人本身运使的如何,同一种剑上之神不同之人使来威能自也是不同。
    林道人闭目片刻,随后才睁目言道:“如果我没看错,此人剑上之神,当是‘斩诸绝’!”
    于复喃喃道:“斩诸绝么……”随即他感叹一声,“难怪了。”
    像王崇晋的“越千机”完全就是剑上变化,而“斩诸绝”则是完全相反的路数,依靠的是御主强横的法力心光来催动剑器,从而达到力与速的极致。
    若是那等追逐“万法皆破,万物皆斩”之境的剑修,那么修得“斩诸绝”就是必由之路了。
    就如同方才那一剑,何峻败的一点都不冤。
    当时他无论是什么神通变化,是什么剑法剑招,只要不能正面接下这等剑势,那么俱是无用。
    倒是闪身遁避可以躲开,可偏偏何峻气性刚直,关键时刻想着的只是如何对攻,自是错过了躲避的机会。
    林道人此时对张御又是不满又有佩服。
    不满的是他连续杀伤了自己一脉两名大有潜力的同门,佩服的是这等剑上生神之术也只有少数人才能修炼出来,天资禀赋是其一,关键是自身意志与心性需坚定到无可动摇摧折的地步才可能做到。
    这是十分困难的,不然他也不会到如今也修炼不出了。
    张御在天中收拾心神之后,往何峻落处看有一眼,见得林、于两人到来,便也不在此多留,腾身一转,便遁空而去。
    现在找寻造物人线索才是眼前要务,斗战既已过去,便就无需放在心上了。
    正飞遁之际,对面有一名披甲军士朝他飞来,尽管其人浑身包裹在外甲之中,可是他仍能看出这是方才过来传讯那位军士,料想是有什么事,于是身形一止。
    那军士也是缓顿下来,抱拳道:“张玄正,我们已经找到独州制院,只是那里只有一地尸身,那些大匠疑似都已死亡了,消息已经上报上去,曹将军也让我告知玄正一声。”
    “嗯?”
    张御略作思忖,道:“劳烦引路,带我过去一观。”
    “是!”
    那甲士对他一礼,便就一转身,纵空在前相引。
    过不多时,两人往一处地下隧洞之中落去,随后沉入了一处地下湖泊之中,行有片刻,再次浮出之时,两人就出现了一处用金石砌筑的地下殿台之内。
    那军士道:“张玄正,这里就是独州制院了,请随在下来。”
    张御看过去,这里已经被一大队披甲军士控制起来了,除了一些负责值守的造物,还有一些随军师匠在这里出出入入。
    他跟着这军士往里行去,穿过一处处工坊和殿台,不久之后,来到了一条长廊之前。
    军士到此停下,道:“前面已被封锁,将军有令,除了玄正和诸位校尉亲军,余者不被允许入内,在下需得在此止步了。”
    张御点头道:“劳烦了。”
    那位军士连忙一抱拳,口称不敢。
    张御摆开衣袖,抬步迈入廊道之内,这时他目光一转,却是见到两边出现了一排与在正国府中时见到的一般无二的魔怪雕像,同时亦有丝丝缕缕的气息从右侧雕像之上传来,而左侧却是无有任何反应。
    他仔细一看,发现左侧雕像完全是新近塑造的,而右侧的看去则是古旧沧桑一些。
    他脚下迈步,往廊道另一端行去,随着那些热流被吸摄干净,右侧雕像便齐齐缺裂倒塌下来,唯余左侧那一排仍在。
    他在走廊尽头站定,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心意一动,随着一道剑光飞过,左侧雕像也是尽数崩毁。
    嗯,终究是魔怪雕像,放在这里也不妥,还是毁了的好。
    他召回剑光,归入鞘中,这才转身往里厅走去。
    里厅之中正有几人站在那里,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也都是回头看来。
    张御也是看过去,见到其中一个正是詹校尉,旁侧还有两个他的亲卫,此刻似在对着一名矮小的霜洲老者问话。
    见到是他,詹校尉主动迎上来,抱拳道:“张玄正有礼。”
    一礼之后,他放下手,又言:“玄正来的正好,我们来时制院上下也就只有这一人还活着,其余都已伏尸在地,只是我尚无法分辨这些人是否是那些匠师本人。”
    那霜洲老者忙道:“不敢欺瞒贵方,这些的确是诸位师匠和大匠,贵方若是不放心,可从俘虏之中找寻相识之人过来一辨便知,骗不了人的。”
    张御看向他道:“你是何人?”
    那霜洲老者躬身道:“在下穆通,也曾是制院师匠,只是年岁过大,技艺也不精湛,故是早早回去休养了,是诸位大匠和师匠命人寻得在下到此,负责给他们收敛尸身的。”
    张御思索片刻,道:“哪一个是陈大匠?”
    穆通道:“就在后面。”
    张御示意他带路,随后便跟着此人走到了后厅之内,却见一个高大老者正躺在大厅中间的玉台之上,身上发须和服饰都很齐整,面容很是安详。
    穆通唏嘘道:“这位便是陈大匠了。”
    张御眸光微微闪动,凝视有片刻,眼前顿有一幕光影晃动,随后便看到其生前似是服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倒毙在地,再被人抬到这里整理收拾干净。
    他思索片刻,道:“带我去看其他人。”
    穆通道了一声是,带着他把其余人都是一一看过。
    张御这时发现,除了三名大匠之外,其余师匠的生前痕迹几乎都是没有,就好像他们是凭空诞生出来的一般。
    由此可以断定,这些师匠绝然未死,这里躺着的只是此辈的造物替身罢了。
    只是那名陈大匠……
    虽然对于上层霜洲人来说,对自身肉体的死生并不怎么在意,反正最后都是能够回归融池的,看去自裁似也不令人意外。
    可实际上,有许多上层宁愿如齐礼一般投降,也不愿意归入融池之中,因为记忆有可能会被洗去,而且这终究是由死而生的过程,谁也不知道当中会发生什么。
    而似陈大匠这般拥有一身技艺的人,又怎么肯将自身的记忆和生命交给他人来主宰呢?
    他犹自记得,那名霜洲左辅国舟船之上落下来的那名老者,观其最后之言,明显就是另有替代身躯。
    而这位陈大匠身为大匠,想来也不难做到这一点。
    他思过之后,便抬首言道:“詹校尉,此辈当还未亡,需在这里仔细搜寻,不定能找出此辈逃亡线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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