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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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34部分阅读
瞬间,他感受到了强大的修道者灵压,这还只是个警告而已,若是……简直不敢想象。他甚至觉得,也许当朝天子寻他谈及的事,这个女子也是一清二楚的,不过是不愿沾染插手罢了。果然,他未曾胡言是正确的,否则怕是早就被除掉了。
“四爷,前辈,学生打扰多时,这便告退了。”
胤禛瞧着一介得道大师神魂不安地落荒而逃,不免惊疑不已,他转回视线,却看到自家侧夫人以一种审读的目光看着他,仿似在查证什么。
“你知道那和尚方才什么意思吗?”
胤禛皱眉,没有回答反而另外问道:“你们是在论‘道’?莫非你也在求道不成?”
徽音评估完毕,古怪地扯了扯嘴角,同样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她的问题:“你可知,那老和尚说,日后你会害死我,你说我该信还是不该信?”
胤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面的女子,眸色猝然深沉:“我的答案便是你的答案?”
“不是。”徽音眼神微缓,低头看向石桌上的茶盏,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他会害死徽音?
胤禛本能地就要否认,可是想到觉远乃是得道高僧,不会随意妄言,他又难免不安。什么叫因缘难解,什么叫于将来有碍?徽音身怀异能,并非普通人可比,怎会轻易出事?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思量着心事,本来融洽的气氛,竟被这突然到访的和尚给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良久,徽音放开此事,抬头一看就见石桌另一边的男子严肃地陷入沉思,放在茶盏边的右手紧握成拳,她轻轻一笑道:“算了,别想了,那和尚是个狡猾的,为他伤神太浪费了。”
胤禛抬眼,松开拳头,也不再深虑了。
……
及至圣驾启程返京,觉远再没有寻过徽音,只不过每次她去山颠时,都能感到有人在窥视,为此,她特意寻了个机会,摘下了掩饰修真者气息的灵器玉镯,完完全全表现了实力,从那以后就再没有被窥视过了。
他们刚下山不久,就听到了觉远大师出外云游的消息,想必此后再不易得闻这个老和尚的消息了。
胤禛和徽音两人,经历一次五台山之行后,关系似乎好了很多,仿佛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分外难言难表。
不过,康熙对徽音的态度却有了点变化,似是有些放松了。在即将抵达京城的路上,他将徽音宣到了车驾nei。
平稳的御驾正在行驶,徽音一进去就看到胤禛跪在一旁执笔写着什么,帝王常服的中年男人半倚着闭目养神,听到人声时睁眼一笑:“丫头,过来和朕下盘棋。”
棋盘已经摆好了,玉石质地的棋子放在两个小坛子里,一黑一白极为鲜明。
徽音遵从圣命过去,自然而然地拿过黑子,准备开始下棋,她心里清楚,和康熙下棋绝不会单单只是下棋。
“听说,你和觉远大师论过道?”不过几息,棋盘上白子和黑子已有数颗,显然起手时两人都很轻松。
“那老和尚说的?”素白的手拈子放下,徽音似随口问道。
“觉远大师说,你是方外之人,不会参与俗事,丫头,朕想知道这是何意?”
提出吃掉的白子,那女子沉吟片刻答:“自然是字面意思。”
康熙眼神一顿,余光扫向一旁听他的意思拟旨的儿子:“丫头,当日好一番算计嫁给朕的皇四子,可真是难为你了。”既然问了两个问题都没得到实质性的答案,那他换个方式总行吧?
徽音抬眼瞥过停笔似克制情绪的胤禛,心里暗道:装得挺像嘛,不愧是三百多岁的人睛。她无情无绪地继续落子,仿佛没有受任何影响:“您确定要提及这个问题?”
康熙转回视线,有些狼狈地说不出话来。他明白这女子的意思,只肖说出“拜您所赐”四个字,虽然能进一步破坏胤禛和徽音的情分,但是受伤最重的却是他的儿子,那么最难过的会是他,而不是这个女子。
“皇阿玛,该您落子了。”徽音提醒道。切,不就是心里不舒服想让人难受难受嘛,偏还顾念什么父子情意,真是贪心的够可以了。
“你养了个好女儿。”康熙呼气吸气平复情绪,又下了几子后道。
胤禛恰到好处地收起外露的种种,继续执笔书写,暗地里有些心思复杂,他倒不知皇阿玛和徽音相处,竟是这个样子的。
“唔,四阿哥是个好阿玛。”徽音点点头,八杆子打不着地说了这么一句。
在场三个人,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心念一转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颜颜虽然是徽音的女儿,但同时也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是胤禛的女儿,是康熙的孙女儿,所以拿她来威胁徽音,何尝不是在伤及自身呢?
“今年秋围,你带着玲珑同行吧!”康熙顿觉无奈,为什么他要顾虑那么多,若非如此怎会每每对这个女子束手无策?他不能放弃的太多、太多了!
徽音蹙眉,虽是应下了,却并不见几分喜色,总觉得康熙是故意的,她可一点点都不想外出,窝在院子里才是最舒服的,特别是大清的交通条件那么差,出门根本就是在受罪!
胤禛一直盯着这边下棋的两人,所以仔细地看到了自家侧夫人的表情,心里面那个推测更确定了些,看来……他对徽音的某些戒心可以打消了,可见,五台山之行还是有些收获的啊!
已然入春的京城,终于近在眼前了。
第19章 塞外记事
六月的阳光,骄艳如火,通往塞外的官道上,长长的车队竟像是看不到尾,康熙奉太后带着一帮儿子们,开始了康熙四十一年的避暑旅程。
徽音靠在马车里,外面阵阵的热气透过马车的帘子时不时飘进来,莫璃与她同车,两人似乎都不受酷暑所逼,神态安然而气息平和,半点不见躁意。
虽然这辆马车有减震装置,但还是未能完全消除颠簸,莫璃皱着眉头,十分不喜欢这种糟糕的旅途,好在她带着颗玉雪水晶,否则早就忍不住要抓狂了。
“颜颜去了太后的车驾,你若是闷了就。”徽音闭着眼,轻轻道。
“还是算了,万一被抓包……这一路上,你家亲亲夫君老是突然袭击,我还是忍着好了。”
“我的睛神力外放着呢,如果他来了,我提醒你就是了。”
莫璃咂咂嘴,毒舌道:“我都忘了,你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成,我看书,你放哨!”
徽音睁眼瞪了她一下,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可是,书刚看了没几行,莫璃就又扔到徽音给她的储物戒指里去了,并随时准备好出马车回避。
马车顿感一重,胤禛在行进中从马背上登车而入,等莫璃出去了,他才抹了把汗,自给自足地翻杯子倒水喝。这一年多的时间,打从他和徽音摊牌后,就再也没受到过自家侧夫人的服侍了。他们碰面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正式场合,即使服侍也有奴才听用;一种是两人独处,此时的徽音是绝计不会理他皇子身份的,吃喝用品,全部都要自己动手。
胤禛看过现代的社会情况,虽然无法接受那种不分尊卑的观念体制,却对其有一定的认识,他当然知道让自幼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徽音,似大清的女人一样跟前跟后,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知晓了司马家的事后,就明白徽音的养尊处优程度比他差不了多少,若是真的指使自家侧夫人服侍他,想必会被认为是一种侮辱吧!
从五台山回来后,胤禛一直在努力地进一步了解徽音,像这种明显会惹恼她的事,堂堂雍正帝怎么可能会做?他还等着自家侧夫人表现出更多的真实呢,把人给逼得作假装相了,恐怕他就永远也看不到真正的徽音是怎样的了。
“我以为‘冷面王’是不会热的呢!”颇有趣味地看着旁边喝水消暑的男人,某个睁开眼的女子调笑道。
放下手中的杯子,擦掉脖子上的汗,胤禛瞥了眼有些幸灾乐祸的徽音,突地伸手要扯了她入怀,想着分享分享汗味,结果被无情地躲开了。
“走远点,一身臭味还敢凑过来!”徽音皱眉,嫌弃地挪开了些。
胤禛眯起黑眸,这身手好像又快了很多啊,不过……他仔细打量一番,面色一肃道:“我瞧着你好像一点都不怕热,总不至于用异能消暑吧?”
“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不过终究太浪费了。”
“那就是说,你有法子,却没告诉我?”胤禛不高兴了,他们现在好歹亲近了些,怎么还被防得死紧?
徽音奇道:“避暑的宝贝,我早就送你了啊,你不用怎能反来怪我?”
早就送了?
胤禛回想一遍他收到的东西,不太确定地问:“是那两套夏衣?”可他又觉得不太对,“那衣服的料子确实少见,可避暑……不见得吧?”脑中灵光一闪,他明白了,“扣子,那两套衣服上的扣子,是和佛珠上的那颗红色珠子有相反的作用,是不是?”
徽音点点头,眼底全是笑意,只见她爱莫能助地摊摊手:“你看,是你不用的,所以我也没办法啊!”
胤禛郁闷了,要是她早说了的话,他怎么会不用?即使不穿衣服,也会把扣子抠下来的。
看着这男人热得冒汗又面色不好的模样,徽音弯唇笑了,果然,快乐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再给我一颗。”胤禛挑眉,比武力他完全拼不过,比头脑他们各有千秋,他现在能理解皇阿玛为何对这个女子束手无策了。如今关系融洽了,他常常会被徽音捉弄,虽然令人无奈,不过都无伤大雅,所以他也不是那么计较,“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再给我一颗。”
徽音撇嘴,见到这种理所当然的表情,顿觉十分不爽:“你当我是库房啊,要多少有多少?”
胤禛轻笑,徽音现在的神情,才像是与她的年龄一致,看着很鲜活、很有趣:“你不是库房,是我的女人。”
听着好似在阐述事实,可为什么有种怪异的感觉?
徽音怀疑地瞅了同车的男人几眼,没抓住任何端倪,便打消疑虑了。她伸手到荷包里,其实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串佛珠,虽然同样是佛珠,不过用的却是墨玉,只穿了一颗剔透如水晶般的珠子,正是那玉雪水晶。
“又是佛珠?”胤禛接过来套上,不由得出声道。
徽音耸肩:“没办法,你一个男人除了佛珠、戒指,还能带什么可以镶嵌圆形珠子的东西?如果你想戴首饰,我给你一支簪子、珠花或者耳环也可以啊!”
胤禛嘴角一抽,反驳道:“你绣个荷包坠了不就行了?”
“你们满族人的荷包是定情的吧?”徽音故作委屈地抽出帕子装哭,“四阿哥想要定情信物,奴家怎能排得上,府上的姐妹们岂不是要活拨了奴家?”
忍不住搓搓胳膊上的基皮疙瘩,胤禛脸颊都开始抽搐了,话说……女子这般的模样,上一世他不是挺怜惜的吗?怎么现在见了只觉得头皮发麻?
徽音见此大笑出声,能恶心到这男人,真不容易啊!她止了笑,略微得意地问:“恶心到了吧?男人不是都喜欢这样小意的女人吗?你怎么就反应不一样呢?难道……不是个真男人?”
胤禛额头青筋突起,他冷哼一声,神色一转别有深意道:“我是不是真男人,你……不是清楚得很吗?”
徽音闻言一脸惊奇,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人一样,上上下下瞄了好几圈:“咦,你居然懂得用这招了,该不会是又换芯子了吧?”
遇上一个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女子,该怎么办?
胤禛简直对自家侧夫人头疼了,抖抖唇吐出“没换”两个字转身出去了,他发现了,这丫头就是一肚子黑水,存心捉弄他寻开心呢!
……
会见蒙古王公是每次塞外之行的必有行程,胤禛跟着康熙从抵达塞外时就在忙这个,甚至于出自蒙古科尔沁的太后,也见了些蒙古郡王、贝勒的女人,等满蒙感情联络完,基本上停留在塞外的时间就过了一半。
胤禛总算闲下来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十分惊悚的消息:徽音竟然待在行围里没外出一步?!!
招来伺候的奴才一问,胤禛是真的不知作何感想了。来塞外时,黑帝和神风是同行的,就是颜颜那个小丫头,日日都疯玩得不见人,他的侧夫人居然一步也没有挪动,这该是多么令人吃惊的事?
安排好时间,胤禛叫了徽音去跑马,打算在草原上看个日出,免得白白浪费了一次塞外之行的机会。
天色发暗,远远眺望,草地好像和天空连在了一起,让人胸中心气一舒,顿生豪迈之情。
胤禛和徽音一人一骑,黑帝优雅地跟在旁边,几个侍卫和太监坠在不远处,一行人出了行围往东而行。
“你怎么会兴起看日出的念头?”黑马上的女子拉着缰绳,偏头道,“我记得历史上的雍正帝个人修养虽不错,可不是个有情调的啊!”
略显低沉的笑声溢出,许是受草原上静谧的气氛影响了,胤禛叹息一声,语气温和地说:“那时的我,只想着怎样治理好大清江山,忽略了很多旁的东西。”他似乎无意追溯过去,语气变得明快了些,“这一次,我不想再过得那么乏味。”
“的确,历史上的雍正帝虽然值得人敬佩,但是若论人生的话,简直失败的很,‘九龙夺嫡’赢了却也输了。”徽音点点头,丝毫不觉得在当事人面前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所幸,这位被人当面如此论及的人,并没有生出恼意。
胤禛眸色微微温和,看着旁边马背上的女子:“你……敬佩雍正帝?”
“是啊,历史上的帝王中,最敬佩的就是你了。”徽音承认,目光投向天边,“勤勉一生,励睛图治,无论是治国思想还是政绩作为,都是最优秀的帝王,在我看来,比起康熙和乾隆,你要更为出众些。”
被人夸,谁会不高兴?
胤禛抓着马鞭的手有些震颤,歌功颂德之词,他听了不知凡几,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心底暖意萦绕,这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熟知古今历史的女子说出的赞扬,而且,还是徽音,是他有了好感的女子,如此怎能不动容?
“其实,当日算计赐婚之事时,因为知道是未来的雍正帝,所以我才没有反感,大约也是受此影响吧!”徽音坦言,没有多作隐瞒,自去年生日后,她依莫璃所言,学着和可相交的人相处,慢慢地也能化开一些戒心,凡是不具威胁的时候,她都是直言相告的。
不得不说,胤禛能听到实话,最需要感谢的,就是莫璃了。
“……原来如此。”马背上的清俊男子唇边含笑,只觉得此刻心情甚好,莫名地很开心。
“下马走走吧,再往前就远了,如果遇到狼群,我可不会费力救你!”徽音翻身下马,松开了神风,让它自个儿溜达去。
胤禛依言下马,亦放开了缰绳,他可不信这话,就算没有多深的情分,这女子也绝不可能不救他。
黑帝慢慢过来,仰头长啸一声卧在了草地上,乖乖充当着主人的枕头。
徽音躺下来靠在暖融融的豹子身上,胤禛瞧了一眼,同样躺了下来,如今,他已经和黑帝熟悉了,自然不会惧怕这个名为宠物、实则仍有野性的猛兽。
草鸣虫唱自四周传来,两人久久没有说话,仿佛享受着天与地之间的这份安详。
“过几天,是不是有赛马、跳舞、摔跤之类的安排?”徽音忽然问道。
“你想去看看?”
“没,就是问问。”
胤禛想到这些天她都未曾出去的事,不禁开口:“徽音,你不喜外出?”
“是啊,”徽音有些讽刺地答,“可是不管是你皇阿玛还是你,都一直不信,偏认为我是个危险,总想着怎么制住或除掉。”
“……”胤禛沉默一会儿,试探道,“天天留在屋子里或是院子里,你难道不闷?”
徽音叹息,望着天上的星星,略微伤感地出声:“在能够站稳于司马家后,我先后掌控过司马家的好几种势力,或商或政,或明或暗,但是最喜欢的还是鉴别古董字画,有时候抱着一个瓷器都能在房里捣弄很多天,次数多了,就不再喜欢外出了。”
“所以,你当初说的,想要一院之地为居,不是说笑的?”
“对啊,如果用21世纪的话说,我喜欢‘蜗居’。”徽音轻笑,这样说道。
“蜗居?”胤禛大约能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喜外出,懒怠四处走动,只想留在屋中,这就叫‘蜗居’?”
“理解能力不错!”徽音给出了赞赏。
“那……与人交往呢?”乘机进一步问道。
“这个,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正在学,怎样才算是与人交往。”徽音老实回答。
“学?”胤禛皱眉。
“人生下来,什么都是要学的。如果你自小被人背叛惯了,你也不会懂得怎样才算是正常的人与人的交往。”徽音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反而说得十分自然。
是了,徽音父母早逝,祖父又是那般模样,没有人会告诉她这些,也没有人会教她。
“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离日出还早呢!”徽音捅捅旁边的人,如此道。
胤禛笑出声:“这话好像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噢,你是男人,要怜香惜玉是吧?”徽音顿悟,随即伸手拍拍他,像哄颜颜睡觉一样,“没事没事,今天你来当玉好了,我来怜香惜玉!”
“徽音,捉弄我很有意思?”胤禛额头挂满黑线,他可是她的夫君,不是儿子好不好?
“也不是啦,”徽音坐起身垂目看他,夜色下那双宁默的眸子里含着柔和的光,“人总是要有情绪变化的,太压抑了不好,会短命的!”
前面的话让人觉得宽慰,可最后四个字,却万分的煞风景。
“言下之意是说,你为了我好?”胤禛挑眉,眼角有些抽搐。
徽音耸耸肩不答,遥望向苍茫草原,语声如酒般醉人道:“如此美景,怎能无曲相伴?”话落,随手摘了片合适的草叶,擦拭一番后抵在了唇边。
吹叶成曲,满族人也是盛行这个的,音色清新明快,入耳分外馨然。
胤禛听着这般悠远的调子,舒缓而温柔地送入草原深处,顿觉心神宁静,肺腑浊气渐消,整个人都慢慢放松下来,没过多久便合眼入眠了。
一曲结束,徽音低头看看旁边枕着黑帝的男人,弯弯唇角起身,打手势让远处守着的高无庸拿了毯子过来,铺好后挪了胤禛躺在上面,免得受了朝气。
身量纤细的女子凭立在草原之上,星空好似做了她的背景,一阵风起,仿佛如雾一样将要消散。徽音刚刚吹奏的是《无忧曲》,又暗含了一丝灵力,普通人听闻便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身心,陷入安眠之中,所以胤禛才会那么快、那么安适地入睡。
及至黎明来临,站了一夜的女子唤醒黑帝身边难得好睡的男子,两人一并看了草原上的日出,约好距离小小地赛了场马,这才转回行围。
徽音整理着有些褶皱的骑马装,进了住处刚转过屏风,就看到莫璃摊在椅子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好似遇到了什么极为郁闷的事。
“你和人打架了?”徽音打量半晌,发现椅子上那人发髻有些散,衣服上少见的乱了点,像是和谁动手了一般。
“啊啊啊,”莫璃连吼三声,再度摊在椅子上,动都不肯动一下,闷闷地回道,“嗯,打架了。”
徽音顿觉有趣,摆出一副“两肋插刀”的模样:“看你这样,是输了?是谁,你说出来,我给你报仇去!”
莫璃小眼神飙过来,一脸“你是坏人” 的表情,郁卒地咬牙:“我怎么可能输,是平手,但是和我动手的人,才是真正让人暴躁!”
听说颜颜小丫头最近在行围里混得极开,太后喜欢她,康熙也疼她,小小一点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莫璃一直跟在颜颜身边,能和她动手的……该不会是去找颜颜的谁吧?
徽音推测一番,笑了:“不要告诉我,是十三阿哥?”
“啊啊啊,”莫璃扯着头发再吼,随即捶着椅子,“就是他,我的低调生活啊,一去不复返啊……果然,皇子阿哥们就等于麻烦,还是沾了就扯不掉的麻烦!”
徽音煞有介事地严肃点头,眼底全是笑意:“是,他们一家子都是狗皮膏药!”
想到她们曾用“狗皮膏药”形容过康熙,莫璃顿时笑了,稍微振作些道:“算了,麻烦就麻烦吧,我以后紧跟着你,我就不信他能纠缠到四阿哥的后院去,哼,一个毛头小子和我斗,嫩点吧!”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竟是默契天成,不愧是知己好友。
能到塞外透透气,其实也不错啊!
番外篇 胤禛(一)
爱新觉罗?胤禛是朕的名字,朕是雍正帝。
死了是何等感觉?不知他人怎样,朕只觉得六识俱灭、神魂骤轻,仿佛天地间突然寂静无声了,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
弘历红着眼泣不成声,然而他和同样悲伤的钮钴禄氏一样,眼底怎也掩不住的欣喜激动,朕转眼一圈,竟发现除了亲近的几个大臣,全无一人有真正的悲色。
朕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回想康熙年间夺嫡的种种惨烈局面,皇阿玛的痛心绝情,兄弟们的无一善终,朕一步步走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又得到了些什么呢?
双亲间情分淡薄,兄弟间彼此算计,儿女多夭折早逝,即使如今死了,真正悲伤的居然是些毫无亲缘的大臣,继承朕一切的儿子、女人甚至难掩喜色,曾经唯一有好感的一个女子,亦终究不是图了朕这个人,而是看中了朕身后的权势,能带给她的家族多少好处。
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再说这些有何意思呢?
六十年,朕没想到,所谓的轮回转世却是骗人的,朕的灵魂被留了下来,眼睁睁看着弘历为帝六十载,直至此刻禅位于一个包衣女人生的儿子。
愤怒,痛心,后悔,恼恨,伤感……这些完全无法形容出朕的感受,朕在位虽然只有十三年,可是一直在费尽心思地治理好大清,弘历这孩子除了有些好大喜功,怎能糊涂至此?朝堂上任用谄媚之辈,后宫里弄得乱七八糟,选的继承人还是那样一个女人所出,朕怎会选中他继承爱新觉罗家的江山?
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
大清就这样亡了,甚至还没有明代朱姓王朝延续的年数多,朕激愤难平,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看着当年没人能看得起的洋毛子,在大清的疆域nei作威作福,朕痛惜这满目疮痍,痛惜大清的破灭,痛惜爱新觉罗家的没落,可朕无能为力。
外夷的入侵,日本的屠戮,血泪交融的抗争与被压迫……然后,朕看到了一个新的国家建立,并一年年从积弱到富足,慢慢趋向于强盛。
朕从起初的愤懑变得冷静,反思所看到过的种种,极力想要明白大清灭亡的原因,更想知道爱新觉罗家后人的归宿。
很奇怪的,在公元1961年,朕的灵魂突然被困在了一个四面是墙的屋子里,见到了一个婴儿,她叫作“爱新觉罗?毓岫”,是朕的直系后人,“毓”字辈中血统最为高贵的爱新觉罗后裔。
朕已经不知该如何生气了,只余下深深地、深深地悲哀,毓岫被送给了一个世家之主,从头至尾被利用了个彻底,朕看着她被算计到死,朕看着她留下的儿子,尚且年幼便已挣扎着存活在音谋诡计之中,朕……真的不忍再看,朕……看得好累好累!
公元2000年,毓岫的儿子司马徽十四岁了,年少的他习惯了争斗算计,可仍旧保有一颗本心,朕心甚慰。本以为朕要伴着这孩子长大、娶亲、生子、死去,却没想到,某一天突然被一股清凉纯净的力量裹住了,这是二百多年来,朕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感觉。
再度睁眼的刹那,朕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对于一个已然死过、又飘荡了那么多年的魂魄来说,这根本不算是个威胁。入目所见,身处之地竟然是尚未成为雍和宫的寝殿,难道……
“你是谁?”清润肺腑的嗓音,这是个未及双十年华的美丽女子,也是她,虽额头见汗却森冷地紧盯着朕,问出这样的话。
“你又是何人?”朕反问回去,这样容貌的女子,如果见过任谁都不会没印象的。
“你是……雍正!”她咬牙说出这句后,松开手滑落到了床边。
朕是惊惧的,看情形此时该是康熙年间,无论哪一年对朕来说都是好事,可是有另外一个人知道将来的事,还对朕萌生过杀意,那就绝对要除掉了,朕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危险。
“莫璃,莫璃,我好像要生了,好疼!”
床边传来的呼声,带着清晰可辩的恐慌,朕猛地坐起来,方才看清状况,这女子……居然是个身怀六甲之人,还未等朕多想,就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凭空出现很多片段,毫无章法地并入朕的记忆,却因如此,侥是朕,也懵了!
司马徽音,是康熙三十八年九月由皇阿玛赐配给朕的侧妻,但无论是她还是她出的子女,都不会录入玉碟,且自她嫁过来起,皇阿玛对朕不止关怀甚多,还时有担忧,甚至肯破例调出四个暗卫保护朕的安全。
这个女子,带来的好处很多。
这是朕对她的第一感觉。那一天府中忙乱了半晌,惠心拖延了派去接生嬷嬷的时辰,李氏亦延迟着才肯借出乃嬷嬷,这些朕心中清楚,却没有理会。一来,重回康熙三十九年,朕是兴奋至极的,可是身体的无力、不听使唤,脑中亟待梳理的记忆,让朕无暇关注其他;二来,朕也想看看,这个侧妻将如何应对这般局面。
快晚膳时,高无庸回报说,侧夫人生下一女,拟了||乳|名作“颜颜”,只是……产房nei的三个嬷嬷并皇玛嬷赐下的陪嫁嬷嬷,都被杀了。
朕从记忆中得知,司马徽音者,心狠手辣之程度是连皇阿玛都忌惮的,想想京郊的反贼和塞外的大哥,就可见一斑,是以此事朕并没有惊讶,只命人悄悄处置了便是。
但是,朕还是意外了。
“爷,侧夫人身边的莫璃求见。”
朕思虑片刻,唤了人进来。这个奴婢是皇家包衣,家世清白,一家人只她一人活了下来,便依制入宫了,在那个女子以两个铺面换人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过她。只是,记忆里朕排查时却有些惊讶,莫璃入宫不过四年多,但是其人脉关系很广,皇阿玛身边的李德全与她有旧,各宫各处几乎都有与她交好的奴才,比起皇阿玛或者宫中妃嫔,她的消息实在是灵通无比。
“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完美而毫无疏漏的请安,朕看得出,这个莫璃亦不是个简单的。
叫起后,这位看似和寻常奴婢没有差别的女子,恭敬地递过来一封信。
“四爷,主子命奴婢将此信交予您手中,说是此信烦劳您送于皇上,由您身边的暗卫或者您亲自送去都可,是为解释今日之事。”
信送完后,莫璃就走了。
朕从记忆中得知了很多事,比如说新婚当日那女子所言的一切,比如说皇阿玛明着看重、实则紧密监视她的事实,然后朕还知道了,在朕未回来之前,就已经对那个女子有了好感,一如当年看到年氏时那般。
颜颜的洗三宴大办了,朕的身体比之三天前轻松了些,可仍旧十分不适,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必须要出现。当天,朕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本来没有的女儿,孩子面容像她额娘多一些,只有眼睛像朕,不过长得玉雪玲珑,相当可爱。如果刨除旁的因素,单看孩子的话,朕是喜欢这个女儿的。
奇怪的是,从小就关系疏远的九弟、十弟,竟很喜欢颜颜,抱在怀里就不肯撒手了。
朕起初只是旁观着,洗三宴快结束时,却有些恼了,当着朕的面,他们居然抢起了朕的女儿,这让人怎能不恼?
康熙三十九年十一月十四,朕第一次去寻那个女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留下她是可以的,只是必须得谈一谈,而且,朕想知道,她到底来自哪个年代,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这是朕和徽音的第一次冲突。
诚然,那场交易谈得并不愉快,只是结果却不错。朕与徽音达成了一致,并心照不宣地共同保守知晓未来的秘密,朕不插手她与皇阿玛之间的协议,她向朕讲述朕想知道的一切。
“秋日游,似火枫红盈满袖。莫言天家年少不知愁。纵君在,寸寸相思,回首几多留?”
朕的心,在这区区三十个字中颤动了。耳畔响起徽音的话语,一句句地说出了朕深藏于心底,不欲人知的那些心思,被人窥视至此,难道不该恼怒失控吗?朕自问不是神,所以朕觉得难堪,觉得羞窘,下意识地想让她闭嘴!
可是,徽音紧接着说出了她看到的四阿哥,那个年少时、尚未成熟的我。
“你是雍正,不是‘四阿哥’,这一点我分得很清楚。”
有一个人,能理解朕到如斯程度,朕是感念于心的,可是只消这么一句话,朕就打心底里凉了个透。这些话……是对着“四阿哥”说的,不是朕,不是朕啊!
受伤了、难过了,朕该怎么办?朕用冰冷来掩饰,用讽刺来伪装,这三百多年的漫长岁月里,朕一直都是如此的。
灵魂的融合会这般艰难?
此前,朕从来不知道。也是在徽音帮朕融合灵魂时,朕生出了对这个女子的第二感觉。
徽音,是个很奇怪的人。
是的,奇怪。
其实自重新回来起,朕就在一点点布置着应对未来的夺嫡风波,并努力想让皇阿玛满意朕,向徽音询问治河方略,着人在庄子上试种高产的红薯,仔细考察大清各个方面的实际情况……朕暗中整理着改变大清命运的措施,准备一步步来实现。
朕提早向一些未来得到重用的人才示好,在他们未曾发迹前给予了隐晦的助力,可以预见,这一次的夺嫡之路绝不会如上一世那样坎坷艰难。
三百多年的经历,让朕拥有从容而自信的气度,游刃有余地处理着朝堂上的事,可是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再正常不过的。
能够重来一次,朕敢保证,这一生绝对不会像上一世一样,绝对。但除了势在必得的帝位和必将改变的大清江山,朕总觉得这一生该有些什么不同。
是不是可以不用像上一世一样孤寂而终?是不是可以不用像上一世一样劳累至极?是不是可以多拥有些温暖,伴朕一路走过?是不是能贪恋一些以前从未领略过的别样风景,让生命不再显得苍凉乏味?
朕反复想过这些,答案,自是只有一个。
朕想!
徽音是个异数。
我们之间的相处,仿佛自问过“治河”之后渐渐平和下来。朕……再也没有在她面前称过“爷”,而她亦表露出了真实的性情。
上一世,我年少时也曾肆意期待过出现某一位女子,能让我品尝品尝男女之情的滋味。可是及至成年,站在权势顶峰后,就将那片柔情抛到了天边,生命里只剩下了那把椅子和大清江山,并为此努力了一生。
对于寂寞了三百多年的我而言,徽音就好比是一抹冲击视觉和心灵的色彩。她的出现是突然而令人印象深刻的,我轻易就记住了她,并在种种原因下娶了她,慢慢地将她映入了眼中。
然而,我却不知,某些念想是来自于我,还是受了“四阿哥”的影响。那些似是而非的情愫,我未回来之前就已然存在了,那么……这情愫究竟是属于徽音口中的“雍正”,还是她凭吊过的“四阿哥”?
我有些羡慕能得徽音那般相待的“四阿哥”了
然而,很快,我就不用羡慕了。
“虽然现在灵魂和身体的融合并没有完全,可是你还是你,只不过二十四岁的身体里装着的是拥有三百多年经历的你而已,本质上还是你自己。”
正月十五,这番安慰彻底解了我的心结。“四阿哥”只是年少的我,所以,他的情愫,其实也是我的情愫,一个来自过去,一个来自未来,就此而已。
与徽音的第二次冲突,是因为德妃。
我见到了一个气势不输于我的徽音,并得知了司马家的家史,知道了……徽音是司马徽的女儿。
借着前往小汤山的徽音留下的踏板,我轻而易举达到了目的,让皇阿玛早早注意到了德妃,且得到了皇阿玛的疼惜。
十月,枫红似火,在那片绝艳美景中,我看到了如仙似幻的一舞,不由得为之迷醉。
那晚,我要了徽音,与她达成了初步的信任,我们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下来。
诚然,徽音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子。
她聪明、漂亮、有才情,对于男人而言,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值得去拥有的,所以老九藏掖着那分倾慕的心思,所以我花费睛力来观察、思量她。
纵然和徽音之间难免交易、制衡和发生冲突,可是重活一世的我,敢于付出些信任给这个女子,亦敢于和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多加相处。我明白了,我想要她,不止是身,还有心。
经过不断的相处,对徽音的认知,我虽不敢保证全部清楚,可某些方面,还是感觉出来了,毕竟三百多年的阅历,真的不是说着玩的。
徽音的真正品性,绝对不是皇阿玛和我看到的那样,冷静而绝然、谨慎而果断、强势而凛冽、狠辣而干脆……这些只有在遇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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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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