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唯忙到后半夜是因为工作，但有些人到后半夜都没睡着，却是因为聂唯。
    《演员的诞生》总导演张兴易失眠了。
    他在电视台工作二十余年，这是他第一次成为了千万级项目的节目组总导演，他有千百个理由值得高兴，甚至这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会做美梦，梦到自己自此飞黄腾达，名利双收。
    可今天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
    本以为能邀请到聂唯参加节目，这是来了一位福星，可等这位主儿真的到场后，他很快明白，这其实是一位灾星。
    聂唯只用了一通电话，他策划了半年的方案就被电视台搁浅了，张兴易当时真的很想拉着聂唯的衣领，用自己积攒了半辈子的郁气怒吼，问他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张兴易就这么失眠了，一直到早晨六点，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家门，他准备打车去电视台，没敢开自己新贷款买的宝马车，因为他怕自己开车出事儿，毕竟熬了一夜精神就不太好，关键还憋了一肚子火。
    明珠市得益于这些年城市规划的不错，交通状况倒是马马虎虎，至少比京都能强一些。
    张兴易六点十五从家门口上车，大概七点左右抵达了电视台。进入大堂，往日喧闹的电视台楼内此刻还颇为冷气，偶尔路过的一些人大部分也都是昨晚夜班没回家的同事，因为电视台要到九点才正式上班。
    一想到这，张兴易就火冒三丈，如果不是因为聂唯，他现在应该还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大觉。
    就他忿忿不平的在心里各种‘诅咒’着聂唯的时候，聂唯出现了。
    因为私人飞机正在保养中，聂唯这一次回京都选择乘坐的是民航，起飞时间就不可能由着聂唯随心所欲了。
    九点的飞机，聂唯必须要再空出一小时去机场的时间，所以他来明珠开这一次的会议，最多也就三十分钟的时间。
    时间很赶，但没办法。
    聂唯看到了张兴易，还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张兴易哪怕心里恨不得咬聂唯一块肉下来，可脸上还是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因为聂唯他得罪不起。
    这是明珠台最大的合作伙伴，更何况聂唯和台里很多boss私交都不错，不然也不可能一个电话就能叫停台里一个几千万的节目。
    忍，我忍。
    张兴易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几千万的项目不是说停就停的，虽说节目还没有正式录制，录制大厅的舞台也才刚开始布置，但是钱可没少花。
    像是节目需要三位导师，这是已经签了合同的，光是预付的薪酬就有几百万了。
    还有节目里面的指导团队，一期几位嘉宾的酬劳，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也近千万块了，这些钱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肯定是收不回来的。
    光是这些钱，台里的boss们就算和聂唯交情再好，也不可能轻易答应他撤换掉节目，只是想到这张兴易心里就苦啊，虽然节目肯定不会被撤换，但他作为总导演，估计这一次就要给boss们留下坏印象了。
    聂唯是谁，虽然他从不混综艺圈，但是却一手建立起国内最大最强的综艺公司，策划了无数经典的综艺节目，尤其是《无限挑战》，不知道给现如今华夏真人秀节目带来了多少的创意。
    像是目前大火的《奔跑兄弟》创意就来自于《无限挑战》的追击战，还有之前苏杭台出了一档挺有人气的职业体验节目，创意也是来自于《无限挑战》的职业特辑。
    类似的还有很多，也难怪这档节目是业内公认的综艺教科书。
    而一手创立这本‘教科书’的男人，他去质疑一档综艺的品质，那么这档综艺必然会被打上一个不合格的标签。
    幸好聂唯还只是私下质疑，这要是传出去，张兴易觉得自己都不用拍了。
    当然张兴易也知道聂唯不会对外讲，就算被人知道聂唯也不会承认自己讲过这话，这要是承认了不是和明珠台结了仇么？就算聂唯再瞧不上自己的节目，应该也不至于如此。
    只是一想到这，张兴易就感觉很悲哀，自己的节目真就那么差？
    想到这，他望着眼坐在斜对角的聂唯，很想冲过去问一问，但是心里的那一点点勇气根本不足以让他抬抬腿，更别说冲到聂唯面前了。
    就像他现在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就是躲着聂唯呢。
    张兴易和聂唯进会议室没五分钟，陆陆续续明珠台叫得上好的boss都来了，其中还包括了大boss。
    没办法啊，聂唯一通电话否了一个台里千万级的项目。
    所以明珠台的几位boss今天也难得起了个大早，谁让台里几千万的节目刚开拍就被人给否了呢，有的人心里肯定不舒服，可老大都发话了，大家谁敢不来？
    当然，见了聂唯的面，难免还是要抱怨两句的。
    “小聂啊，你这一通电话可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担心的一夜都睡不着觉。”
    “聂唯啊，让我们这多人陪你起了个大早，一会你要是拿不出点什么建议来，我可是要翻脸的。”
    “小聂，节目真有你说的那么差么？我上次听小张报告的时候，觉得挺不错的呀。”
    聂唯对此就是微笑，也不多做解释。
    “咳咳，静一静，小聂还要赶飞机，时间紧迫，我们就不要闲谈耽误时间了，小聂，你来说一说那档节目的问题吧。”大boss见人齐之后，立刻开口，宣布会议开始。
    聂唯也不怯场，将当时和张兴易说的话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并且给出了详细的分析，十分钟的时间也就这么用去了。
    听完聂唯的话之后，大boss的脸色不太好。
    他听得出，聂唯的这番分析十分有道理，而他的预想多半也可能会变成现实，这档节目会扑的可能性很大。
    可这却正是让他头疼的地方。
    这档节目投入六千万，是今年明珠台的野心之作，也是作为台里最为大胆投入的一次自制节目。
    作为台里的大boss，他一边享受着和繁星合作的种种好处，但同时也很明白明珠台因为依赖繁星而出现的问题。
    所以他一直都想要改变这种局面，争取摆脱一部分繁星带给明珠台的影响。
    可没想到，当初听了觉得完美的策划案，经过聂唯这么一分析竟然漏洞百出，难道真的是自己昏了头，还是说聂唯太妖孽？
    不过就算聂唯分析的头头是道，他也认为节目扑街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就凭这些话就让他取消一档六千万节目的制作，他办不到。
    所以他决定吧问题抛给始作俑者聂唯。
    “小聂，既然是你提出的问题，你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么？”
    大boss一发货，那些看戏的人也立刻纷纷开口附和，想让聂唯给出一个解决的办法，用他们的话说，谁提出的问题谁负责。
    聂唯看着这群人，表面淡然，内心却充满了嘲笑。
    开什么玩笑，让我负责？我只对自己和关心的人负责，你们的节目扑不扑管我什么事儿。
    想到这，聂唯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各位叔叔，问题我已经帮忙找出来，可要让我解决问题我一时还真没办法，而且您们电视台能人那么多，肯定比我强，集思广益肯定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就提个小小的要求，郑霜昨天回酒店身体不太舒服，我就代她向各位长辈请个假，节目就算了，薪酬我也会让她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聂唯一脸微笑得说道，可这一推三五六的态度，让大boss都忍不住皱眉，更别说张兴易了，真是恨不得用自己四十二号的脚给聂唯那张帅气过分的脸盖两个章。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在他脑子里稍微过了一下，他虽然不是天才，但也不傻，更惜命，聂唯那可是几秒就能ko世界格斗王的男人，别看他此时此刻笑得人畜无害，那要是真动七手来，绝对是暴龙级别的，这种人惹不起啊。
    “小聂，咱们这么多年合作关系了，有马虎眼就不要打，有话咱就直说，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你的贡献我心里有数。”大boss知道聂唯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然干嘛一大早就要坐飞机回京都。
    这显然是有准备的，但想要撬开聂唯的嘴，他也知道自己必须拿出一个态度出来。
    “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提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吧，这样，您先看一看我昨晚做出来的一个策划案。”聂唯将早就准备好的策划案递给了大boss。
    其他人眼巴巴的瞅着聂唯，尤其是张兴易，胸膛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聂唯这是要做什么？他总有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聂唯装作没有看到这些人的目光，他这个态度，摆明了这份儿策划案暂时就只给大boss一个人看。
    因为时间紧迫，大boss来不及细看，只是粗略的翻了一遍。
    但哪怕是粗略的看了看，他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震撼，和手里这份创意天马行空的策划案相比，之前张兴易提的那个策划案，简直就是教授论文和幼儿园日记的差距。
    尤其想到这仅仅是聂唯一晚上做出来的策划，而自己台里捣鼓的那个却是用了半年的时间，大boss一时间脸皮都感觉有些发烫。
    “如何？”聂唯看着大boss放下策划案，问道。
    “很棒。”大boss由衷的说道。
    “那用它来代替，怎么样？”聂唯又问道。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角落里一脸惨白的张兴易身上，目光惊讶中带着一丝怜悯，可能都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他们老大的态度，他们老大在聂唯说出那话的一刻，竟然没有立刻否决。
    对于在座这些善于揣摩上级心理的人们来讲，这就是动心的表现啊。
    张兴易感觉自己都快哭了，本来他都做好了看聂唯笑话的准备，想让台里放弃千万级的项目，是这么轻易的么？
    而且一晚上你能做出什么？当自己是综艺之神么？
    可现在他傻眼了，看向聂唯的目光里，仇恨没了，充满了敬畏，感觉真的像看到了神一样，一晚上作出的策划案就能让老大说出‘再想想’这种话，这让张兴易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节目很可能被毙掉的糟糕境遇。
    “这份儿策划案我就暂时交给您了，希望您能保密，至于您要考虑多久，我相信等我从京都回来，您会给我一个答案，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先告辞了。”聂唯压根连劝都不劝，一脸自信十足的模样，站起身来和在座所有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离开了会议室。
    “老大，策划案……”看到聂唯离开，有人想要借策划案看一看，这也是在座大部分内心的想法。
    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大boss没有回答那人的请求，直接宣布散会，然后就带着策划案离开了会议室。
    “小张啊，别难过，以后还有机会。”
    “是啊，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要不回去休息两天吧，假条我就按工伤批。”
    这些安慰的话，在张兴易听来就像是一把把刀，扎心啊。
    听听，都是些什么话，什么叫我还年轻，我今年都四十二岁了，虽然在圈里这些节目总导演中算年轻，可和聂唯比又算什么？
    以后有机会？那要等多久？再来一个十年么？
    就最后一句像点人话，可为什么那家伙看我的眼神好奇怪，仿佛自己真的是工伤一样。
    张兴易难受，张兴易想哭，但张兴易更好奇聂唯到底作出了什么策划案，让大boss竟然一时间都无法拒绝？甚至还隐隐动摇，态度似乎更偏向废除自己节目？
    一想到这，张兴易就感觉自己的心像猫挠一样难受。
    这就好比一个棋痴知道谁手里有一张特别厉害的残谱一样，他就一定会辗转反侧夜难眠，一心想把残谱看。
    张兴易迷迷糊糊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顿时被手下那群编辑和导演给围住了。
    “张导，什么情况，怎么台里都在传咱们节目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