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式,慈航普度。”清芳在祭台中站定,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犹如河堤边一颗最最普通却坚韧的小白杨一般,她以指为剑,从身侧慢慢起势,那一刻,从她的身体中仿佛奔涌出无限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流来,仿佛,这是她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动作一般,手到擒来,驾轻就熟。
席莲之往后了几步,靠在一棵树干上,视线却一直盯着祭台中飞舞的女孩,一刻也没有松懈。
清芳的动作果然如她所说的,与席莲之方才所使的剑法无一重叠,但她就那么从心所欲地上下飞舞,身姿轻得如蝶,如风,如终年积雪不化的北昆仑上一朵飘莹的雪。
“佛音梵唱!”她的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自信的微笑,身姿更是轻柔飘逸得好像下一刻便要扶风而去一般,长发在劲风中烈烈起舞,空气中水泽暗涌,空中大团大团厚重的墨云中有喑哑的雷声阵阵。
“很好。”席莲之赞许地点了点头,果然资质根骨都是俱佳,曾经的古书上果然没有说错,置之死地,方能复生,也只有归墟里的人才能做到吧。
此刻,清芳交叠双手,双腿微屈,在祭台中缓缓盘坐而下,双手合拢与胸前作莲状,眉宇间皆是清明一片。
哗啦——空中一道惊雷劈下,四围场景骤然光明一片,闷郁的雷声响彻天际,雨点便那么一点一点打在了翠绿欲滴的嫩叶上,娇如丝绒的红上,还有的雨丝便细弱无声地润泽进了土地中,而清芳便坐在那一片雨帘中丝毫不动,心中满满的,都是对于未知的新奇与感动。
直到,那身形颀长,面色惨白的蓝袍人倚着树干倒了下去,清芳才猛然睁开双眼飞身冲下祭台,口中惊慌地喊道“师父!”
“师父……”她从一片泥泞的水洼中托起那个素日整洁的莲之君子,小心地呼唤他,“师父,你怎么了?”
那个人没有回应,只是紧密着双眼,那平日带着严肃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放松得犹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原来不带着吓人的刻板表情的师父,看起来竟然这样美。
素白的光晕笼罩在他被雨丝轻拍的脸上,五官无一不美,他就那么无助地紧闭着双眼,再没有了从前俯视众生,悲天悯人的高高在上,此刻,他又变回了一个普通人,一个好像也渴望被关心,被爱护的普通人。
“师父,我,我应该做些什么,你不要吓我啊。”清芳手足无措,一会儿扯过袖子来给他遮着雨丝,一会儿将他努力往大树下干燥的地方拖去。
“清芳。”就在清芳急得快要落泪时,一只冰凉的大手抓住了清芳为他遮雨的小手,“师父,怕是不行了。”席莲之睁开眼,勉强撑着将话一字一句对她说了,“撑不到把你托付给西海之滨的君主之时了,清芳,如果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你把这个交给见苑,他会明白的。”他脱下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这是掌门印信,你交给他,他就知道了。”
“不行!”清芳一抹脸上的雨水,小脸上满是愤怒,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白玉扳指,又为他套回手上,“我不许你死!”
席莲之听她说死时满面的绝望和痛心不由得一愣,“清芳,归墟之人,没有死,只有轮回。”
“我不管!”清芳将他的戴着扳指的手牢牢攥在两手之中,“我说,我不允许你死!就算不是死,是轮回,也不可以!你是我的师父,我不能允许我的师父,在我的眼前又一次消失!”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将额头贴上了席莲之的额头,“师父,总有办法的,是不是?”
那一刻,席莲之只觉得一阵小小的火苗从他的额头处燃烧了起来,让他不由不又打起精神去审视面前的这个女孩,她的肤色很白很白,双眼却漆黑如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用法术遮去了她的瞳色,此刻,只怕自己也要陷入她那双沉碧色的双眸里吧。
像,太像了,她和自己尘封了多少年的记忆中的那个人,简直如出一辙吧,热烈得如同一团红莲业火,恨不能将自己燃烧殆尽,以去温暖身边的所有人。就是这样一颗悲悯的玲珑心啊,席莲之摸了摸清芳的脑袋,“没有办法的,清芳。”
“谁说没有,你分十年自己的寿命给他就是了。”密如渔网般的暴雨中,方才的女声如同驱不散的阴魂一般传了过来,“席莲之,你也太小看我了,当年我的本事就是你教的,这昆仑上下连接的几个秘境,你以为我会不知道?”
“呵呵,小妹妹,你当真想要救他?”那女人袅袅婷婷地端着腰身摇摆而来。
“止步!”席莲之眸中厉色一闪,方才还按在清芳脑袋上的手一扬,一道白色的光圈便在他们中打开了去,行成一道屏障。
“哦?还有力气呐,我倒是小看你了。”那名叫莞尔的女人抬手触了触那白色的屏障,登时感觉到手臂一阵发麻,“不愧是莲宗啊,就算是油尽灯枯了,还有力气来和我一个小小的逆徒置气呢。”
“你说,怎么样才能救他?”清芳抬起头来,一双眼中竟是流星划过般的刹那光华,又似有斧钺钩叉相撞之时的铮铮铁响,多美的一双眼眸啊,此刻她含怒瞪着那女人,若不是她,若不是她方才激怒了师父,师父又怎么会这么虚弱!
“你一定恨我方才伤了你师父对不对?”那女子状若无辜地摊了摊手,“可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啊?”
“你,你方才不是,不是……”清芳涨红了一张脸,却也没办法将那女人方才轻浮的动作再复述一遍,“清芳,不要和她争论了。”席莲之叹了口气,清芳性子刚直,哪里是莞尔哪个妖女的对手。
“我刚才怎么了?哦,我想起来,我刚才坐在你那神仙似的师父身上吗?”莞尔眉眼细细,妖娆如蛇,“难道你不想吗?你不想撕下你那个冷若冰霜的师父的假面具,看看他心中所想,看看他失态的模样吗,小丫头?”
“你,简直无耻!”清芳攥紧了双拳,眼中划过一丝碧色。
“咳——”席莲之只觉得胸中剧痛,糟了,自己给清芳设的桎梏,只怕要破,“清芳,别理她。”
“怎么,你就这么偏爱你的这个新徒弟?为什么,为什么?”莞尔嫉妒欲狂,不管不顾地敲击着那屏障,直到双手酥麻难当,一丝力气也无,才也跌坐在地,“堕入魔道,也是为你啊。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我就那么不值得一提吗?我为你盗过天灵剑,我为你受过江湖黑白两道的全力缉捕啊,师父,师父,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但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席莲之摆了摆手,“莞尔,往事已矣,我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你莫要再执念了。”
“我执念?”那女子又哭又笑,素手一指,“那你呢,你为何又收了女弟子?你瞧瞧你们的模样!你为何抱着她,为何能允许她与你肌肤相贴,你的那些清规戒律呢,啊?你当年对我说的那些大道理呢?”
“清芳的心,是赤子之心,与你不同。”席莲之索性不再看向莞尔,却也拍了拍清芳示意她别怕“她心中无魔,而你心中有魔。”
“借口!都是借口!”那女子一把拔出袖中一把造型诡异的弯刀,“你真的以为我破不了你的障?”
“你的爱,简直太自私了!”清芳见她扬手就要将弯刀劈向那团白色的光圈,心中一惊,不假思索地开口大喊道,“我问你,你坚持的真的是爱吗?除了用伤害自己,还有将自己付出过的事编成枷锁套在别人身上强制别人给你回应外,你觉得你对我师父的,真是爱吗?你爱他,还是爱自己?”
“你不许叫他师父!”莞尔听她开口叫席莲之师父更是嫉妒,“你行,你高尚,好啊,那你去救他,我倒要看看你愿不愿意拿出十年的寿命来为他续命!”
清芳被她一句反问,心中豁然明朗,原来不是没有办法救师父,是师父仁慈,不愿告诉自己吧。
“师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清芳转过头看着浑身袍子都被泥水浸透,唯独一张脸却皓如明月,不沾垢污的席莲之,“你以为我也同她一般自私吗?”她有意指了指高举着弯刀的莞尔道,小女儿家的傲娇性子此刻暴露无遗。
“师父,能够为你做点什么聊表谢意,清芳很愿意。”便在那莞尔圆瞪的双眼中,她复又冲回席莲之的身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上,口中喊道,“天上诸神听着,今日我阎清芳自愿以十年阳寿换取灵绝真人一世无忧,此言既出,诸神作证,绝不更改!”
“清芳!”席莲之猛地睁眼,这里是秘境,也是离归墟最近的地方,虽无诸神,可是每个人所说的誓言都会被铭记,若是她是一番真心,那她的誓言便会成真。若成真了,那她便会正如她所言,短去十年阳寿!
89.第89章 赤子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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