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胡说八道
    安森并不知道，短短一个碰面，凯特脑海里的思绪已过万重山；但安森能够感受到凯特的真诚与专注。
    小小玩笑过后，安森也没有再继续兜圈子，“这是我们的第三次碰面。”
    准确来说，乔尔和克莱门汀的第三次碰面。
    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而是第三次。
    凯特没有隐藏自己的惊讶，“什么？”
    停顿一下，凯特又重复了一次，“什么？”
    “等等，整部电影里，他们不就是重逢了一次吗？”
    安森摇头，“海边别墅，记得吗？”
    凯特愣住了。
    当初“记忆碎片”出来的时候，查理-考夫曼试图退出“暖暖内含光”项目的一个原因在于，两部电影都是聚焦记忆；另外一个原因就在于，两部电影的叙事语言都是打乱时间顺序，以电影镜头重新排列组合。
    其实，查理-考夫曼和克里斯托弗-诺兰完全不认识，互相也没有听说过对方的剧本创意，但查理还是担心主题重合。
    当然，并没有，“记忆碎片”和“暖暖内含光”就是彻底不同的两部电影。
    在“暖暖内含光”的剧本里，查理-考夫曼完全打乱顺序，并且贯穿始终，以此来呈现记忆的混乱无序，以及记忆消失过程中重新隐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
    准确来说，乔尔和克莱门汀一共有三次“相遇”，并且，在每次相遇的时候都爱上了彼此。
    第一次相遇，那是在沙滩度假的时候。
    两个人在沙滩巧遇，展开交谈展开冒险，两個人一起前往沙滩旁边一栋废弃别墅冒险，但乔尔却步了。
    他不敢离开自己的舒适领域，在克莱门汀带着些许疯狂的冒险面前停下脚步，狼狈地转身落荒而逃。
    那，只是一个短暂的下午而已。
    第二次相遇，两个人都完全不记得前一次相遇了，但依旧被彼此吸坠入爱河，并且这次真正建立了关系。
    一直到激情消退，他们一次次陷入争吵和疏离之中，最后克莱门汀决定前往诊所消除关于乔尔的记忆。
    乔尔在得知真相之后，一怒之下也选择前往诊所消除关于克莱门汀的记忆。
    第三次相遇，则是两个人都已经消除记忆之后，意外地再次在长岛往返纽约的火车重逢，然后又一次爱上彼此。
    和安森拒绝的“初恋50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两部电影都是讲述“记忆”出现故障，或主动或被动地抹去之后，两个深深相爱之人又再次相遇再次坠入爱河，内容核心就是骨子里相信命运式爱情的必然。
    二十年后，这样的浪漫爱情电影几乎已经绝迹，因为爱情早就已经不再是信仰，时代的发展彻底改变了人们对爱情的观感和态度；但在现在，这种不可救药的浪漫电影依旧是大屏幕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视线，重新回到“暖暖内含光”之上。
    在电影里，叙事时间顺序完全被打乱，故事不断在时空之间跳跃，以第三次相遇和当前时间线为基准来回横跳，并且以穿插记忆片段的方式回溯第二次相遇之后的生活，宛若万筒一般令人眼缭乱。
    电影上映之后，不少观众惊呼“烧脑”，如果没有全程保持关注的话，可能就被绕晕了。
    就连观看完整版电影的观众都如此了，更何况是没有阅读完整剧本的凯特呢？
    凯特满脸狐疑地看向安森。
    “你的意思是，他们相遇过一次，却因为乔尔的却步没有下文，结果两个人再次相遇的时候，克莱门汀还是爱上了乔尔；而且，这还不够，第三次相遇，两个人依旧坠入爱河？”“见鬼。”
    “这个乔尔有什么魅力，能够让克莱门汀一而再再而三地爱上他？”
    “我理解乔尔一再爱上克莱门汀，她的自由、她的疯狂、她的浪漫，让人忍不住向往，但是乔尔呢？”
    “这不合理。”
    一下，凯特就抓住核心——
    同时也是“暖暖内含光”试图探讨的东西，一种宿命式的爱情。
    准确来说，这是合理的，数不胜数的爱情故事都是一种命运式的拉扯，那些离别那些痛苦，最后还是把两个人指引到一起，这无疑是具有强大力量的。
    但一部真正优秀的爱情电影，不是仅仅依靠“命运”一词就把两个角色捆绑到一起，而是在命运之外传递出灵魂层面的共鸣和羁绊，“当哈利遇上莎莉”、“西雅图夜未眠”、“恋恋笔记本”等等等等全部都是如此——
    他们，注定爱上彼此，却不仅仅是因为宿命，更多是来自灵魂的共鸣。
    这也恰恰是“暖暖内含光”剧本里欠缺的部分，震撼、冲击、感动过后，却少了一点余韵。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余韵，它往往就是观众愿意回味愿意咀嚼愿意重新返回电影院的原因，也是经过时间沉淀和打磨之后成为经典的关键，
    安森想，如果依靠剧本来改变这一点，估计困难，因为查理的剧本已经承载太多太多，塞不下去了，再继续硬塞东西的话，只会贪多嚼不烂，最后让电影显得臃肿不堪；但是，演员可以通过表演弥补。
    现在看来，安森和凯特的想法不谋而合。
    安森没有犹豫，马上顺势说到，“这就是演员的工作，挖掘出角色身上的魅力，成为彼此惺惺相惜的火。”
    凯特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迟疑，上下打量安森一下，“你不会在胡说八道吧？”
    安森没有着急否认，摊开双手，“这是一种可能。”
    如此坦然如此诚恳，凯特又迟疑片刻，“所以，你认为的原因是什么？”
    的确，在“暖暖内含光”的故事里，这不容易。
    查理-考夫曼的创作初衷就是设置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却一次又一次命运式地爱上彼此，所以乔尔和克莱门汀两个角色的棱角色彩完全不同，甚至是互为反面的。
    剧本真正聪明的地方在于，它回避了一个重点，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爱情发生的这个动作是如何完成的？
    一见钟情吗？
    电影含糊掉了。
    第二次相遇，剧本根本没有提两个人如何坠入爱河；第三次相遇，电影则是以”似曾相识”的宿命相遇让两个人产生相遇，伴随故事的推进，这种宿命的概念自然而然就说得通了。
    然而，宿命论的根基，也就是第一次坠入爱河，在电影里没有给予一个清晰地展现。
    所以，安森认为，应该由演员去填补这些空白。
    正好，这件事安森需要对手戏演员携手完成，又或者换一个角度来看，安森和凯特讨论的过程碰撞的过程，就是乔尔和克莱门汀产生化学反应的过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