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逢朝撩起眼皮,冷冷盯着他,却在下一秒,梁瑾随手拿起面前一瓶洋酒,猛地砸向茶几上,“砰”一声响,酒水伴着砸开的碎玻璃飞溅。
“老实点。”他喝道。
傅彭来被溅起的一片碎玻璃划伤脸,酒水扑了满面,动作一滞,狰狞面孔变得扭曲,因为狼狈而显得格外滑稽。
他身后保镖反应迅速地又把他按回了座椅里。
傅逢朝瞥向梁瑾,垂眼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闹到最后傅彭来还是老实把协议书签了,他本也没得选择。
傅逢朝将协议书拿回,梁瑾开口:“等一下。”
他问人要了张白纸按到傅彭来面前:“这钱不是白给你的,是傅总帮你问我借的,你写张欠条。”
傅彭来眼睛瞪得比铜铃大。
梁瑾手指点了点那张白纸,一副流氓做派:“写吧。”
傅逢朝真正笑出了声音,没有揭穿他,微微颔首:“嗯。”
傅彭来几乎是被胁迫签下了欠条,嘴里骂骂咧咧但无计可施。
保镖将他请出去,休息室里没有了别的人,梁瑾将欠条递给傅逢朝:“我会记得问他催债,要到再转给你,欠条你留着。”
傅逢朝接过,捏在手里扫了一眼:“多谢。”
梁瑾点点头。
起身时傅逢朝忽然转身向他,将叠起的欠条塞进他上衣口袋里,垂着眼慢条斯理的动作,做得很自然。
“写的你的名字,你拿着吧,辛苦梁总帮我讨债了。”
梁瑾问他:“你不怕我拿了钱不给你?”
傅逢朝想了想,手指最后擦过他衣料,回答:“也随你。”
第23章 哪里都像
走出赌场,他们自外侧的露天楼梯下楼,听到下方一阵笑声。
梁瑾停步楼梯上回头看去,是一层主甲板上在放烟花。
海上夜幕被绚烂光色点亮,接连不断的花火升空绽放,似一个个繁华更旖旎的梦,凋谢在最璀璨盛大时。
走去下方台阶的傅逢朝同时停步回头,注视前方微仰头静静凝视夜空烟花的那个人。
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留不住。
如傅逢朝这些年见过的无数眨眼即逝的奇景,也如他曾经深爱过的人。
可他总是不信邪,所以习惯了用镜头记录所有他偶然的惊鸿一瞥,也所以偏执地希冀着他爱的那个人还能再回来。
梁瑾的目光落回,撞上傅逢朝那双含了千言万语的眼睛,微微一滞。
同样是这双眼睛,从前面对梁玦时是满腔爱意和无限包容,后来变成了厌恶冷漠和隐忍的哀伤,现在似乎又有不同——那些漫不经心地试探之下藏着的,或许是极力克制顷刻间就能将他焚尽的烈焰。
烟花盛宴尚未到落幕之时,留不住的未必不能勉强。
傅逢朝先错开眼,转身下楼。
梁瑾也压下心头情绪,跟下去。
晚餐在船上的酒吧餐厅,梁瑾吃了感冒药不能喝酒,便只要了一杯苏打水。
见傅逢朝点了好几种不同的酒和饮料,他问:“你一个人喝,点这么多酒做什么?”
“调酒。”傅逢朝道。
酒水送上桌,傅逢朝问侍应生要了个调酒器,拿三种不同的威士忌与橙皮酒混合,加上柠檬汁、石榴汁和冰块,熟练地调出了一款色泽鲜红剔透、散发甜香的鸡尾酒。
梁瑾看着他的动作,很快明白过来——
这款酒是从前他调给傅逢朝喝过的,他自己研究出来的得意之作。酒的真正滋味他早已不记得,只记得那时喝完酒傅逢朝吻过来时,舌尖的柔软和嘴唇覆上的酒香。
那是他和傅逢朝认识的第十天,他们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接吻,和第一次的初夜。
年少时的爱意总是情热似火,放纵的缠绵也无所顾忌,或许是他们太过得意忘形,才会在肆意地燃烧之后,走向戛然而止。
梁瑾垂下的目光盯住那似血一样鲜红的酒液,半晌没动。
他和傅逢朝从相识到分开、从春天到那个夏日雨夜,不过短短三个月、一百个日出月落,却要用之后漫长的十年来祭奠和缅怀。
他其实不想傅逢朝这样,他辜负了这个人,再多的愧疚都于事无补。
傅逢朝放下调好的酒,桌上烛火映过来的光落进酒水里,显出一种更澄澈的色泽。
傅逢朝也盯着看了片刻。
梁瑾轻声问:“我能不能尝一下这个酒?”
傅逢朝抬眼看着他,不置可否:“感冒了想喝酒?”
“就喝一口。”
傅逢朝一抬下巴,示意他随意。
梁瑾捏起酒杯,酒水滑入喉,早已麻木的味蕾尝不出太多滋味。
他搁下酒杯,有些失望。
是对他自己。
他或许应该向傅逢朝坦白,但是他不敢。
不敢让傅逢朝知道他是一个骗子,不敢将自己的阴暗面展示在傅逢朝面前。
梁玦是被他亲手抹杀的,他早就没有了十年前年轻气盛不顾一切的勇气,他变得懦弱胆怯、畏首畏尾。也许终有一天傅逢朝会发现,即便他还活着,他也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梁玦。
傅逢朝喜爱的属于梁玦的那些特质,在他这里早已消失不复存在。他是梁玦又不是梁玦,他做不到让傅逢朝的梁玦真正回来。
傅逢朝另外调了一杯,自己尝上一口也觉寡淡无味,远比不上当年梁玦为他调的酒。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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