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二娘子崔氏是市侩出身, 当年嫁给霍家二爷的时候,霍大爷还没当上太尉,只是个七品官员。
崔氏娘家有钱, 在临安府的买卖做得大,常一车车的金银珠宝送来霍府冲脸面。
因而崔氏在霍家虽然地位低,但却过得比其他院的娘子舒坦。
院子里用的一切物什都是顶好的,不仅院子里摆放各色奇珍花卉, 屋里陈设也是华靡精雅。许黟跨步进入, 就被眼前红木镶嵌贝壳金丝绘山水彩屏风给亮瞎眼。
带路的妈妈没有停顿,引着许黟穿过屏风。
崔氏坐在软垫上, 摆弄着眼前的介休窑白瓷香炉, 见着人来, 将手上剩余的香料丢入炉内,满脸带笑地招呼他:“许先生可算来了,快, 入座。”
等许黟坐到妈妈搬来的凳子上, 这位崔氏又兴劲儿地吩咐妈妈道,“快去拿今年春的雪芽来。”
说着又笑着看向许黟,关怀他这些日子在霍府住得可习惯。
她保养得好,年纪瞧着比许黟大不了几岁,又是笑得满面红润,看起来不像有病之人。
关心罢, 她终于进入主题:“今儿请许先生来,是听说先生医术高明, 便是有个不情之请想求问许先生。”
许黟驰然道:“崔夫人但说无妨。”
崔氏看他一眼, 没甚底气地问道:“许先生可知晓,这世上有没有‘聪明药’。”
“哦?”听着这耐人寻味的话, 许黟沉思。
崔氏见他不说话,耐不住性子地主动将事儿抛出来。
“实不相瞒,我家璿哥儿不爱读书,一看到书就头疼犯困,起初我以为是拿话哄我,后来方知,他只要用心想事就心慌不宁。”
“原先二爷说他愚笨,我是不信的,这孩子小时候可聪慧了,定是被什么给冲撞了去。我也去拜神求佛,上香供奉,但效果都甚微。”
崔氏为了这个哥儿也是操碎心,大房的霍玉清是个读书料子,年纪轻轻就中举人。她哥儿今年都十八了,可连四书五经都读得不明白。
日子久了,霍府里就有难听的传闻,说是娶了个市侩娘子,才将那聪明脑袋换成愚笨脑袋。
崔氏这些年花了十数万贯银钱,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想到许黟身上。
“要是真有什么聪明药,还请许先生予我,到时我定奉上万贯诊金。”
许黟:“……”
用万贯金钱换取聪明药,崔氏会被骗这么多年是情有可原。
他想说这世上没有这药。
恰在这时,看到崔氏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期许。
许黟将没说出来的话默默咽回去,改口道:“这世上确实有个令人变‘聪明’的方剂,不过要看令郎的情况。”
崔氏听了,眼神炯然道:“许先生快说!”
许黟朗若列眉,没有因她催促而急迫,反倒问:“崔夫人,令郎可在府里?”
“在的。”崔氏说,“他今儿本要去书院,但闹肚子,就在家里歇着。”
霍玉璿这会闹肚子,崔氏本来担忧,问管家拿了药,与府里以前备的消食汤不同,是药丸来着,吃了肚子就不疼了,效果甚好。
她本来想寻管家问问,这药丸哪来的,要是个高明的大夫,可请人家来院里。
好大夫难找,她想从新的方向入手,好叫儿子变聪明。
但这大夫还没找到,崔氏先将主意打到许黟身上。
崔氏打发人去请霍玉璿,不一会儿,人就慢悠悠来了。
他刚一进门,声音便先响起:“我都躺着快睡着了,娘怎么突然叫我,是有什么事……”
话没说完,霍玉璿就在屋里看到了个陌生青年。
瞧着这青年打扮,他很快就想到了谁:“你是许先生?”
许黟起身道:“正是在下。”
霍玉璿不解地盯着他看:“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娘请他来的。”崔氏斜了儿子一眼,招手让他坐到旁边来,“娘是觉得你总是精神不济,想请许先生来给你看看。”
霍玉璿闻言,瞬间反感地拧起眉头,有些不开心道:“娘,你怎么又乱请人来。”
“是娘的不好,之前确实被蒙骗不少,但这回的许先生不同,他给你二哥哥瞧伤势,你二哥哥都快好了。”崔氏轻声安抚他。
霍玉璿撅着嘴不听。
他这情况和二哥哥哪一样呐。
二哥哥是被刺伤了腹部,治的是外伤。
但他娘却是想给他找什么聪明药!!!世上哪有什么聪明药啊,也就他娘信以为真。
“娘,许先生肯定也没法子的,你就别再想了。”霍玉璿对着许黟努力眨眼睛,作势问道,“许先生你也来劝劝我娘,哪有什么神药可让人变聪明。”
许黟没有顺着他的话:“确实有。”
霍玉璿:“你看许先生都说……啊,什么有!?”他猛地反应过来,好像自己听茬了。
许黟道:“《千金方》里有一方剂能使得人补肾益智,常服使人变得聪慧。”
霍玉璿:“……”不是,来真的?
许黟看着他的反应,继续道:“但这方剂因人而异,适不适合服用,还要看是否对症下药。”
“我能喝?”霍玉璿紧盯着他的神色,口吻有些动摇。
许黟没应他。
只是说要先为他诊脉。
诊脉多容易啊,伸手给看就成。霍玉璿没多想,直接道,“那许先生你来给我看看,我能不能喝这聪……方剂?”
“嗯。请伸手。”许黟道。
古代读书人常服用的益智方,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远志汤和孔圣枕中丹。
远志汤出自《圣济总录》,里面除了远志,还有菖蒲,只这两味药,另外根据情况加减药材。其能开心孔,通九窍,治心痛,令人记忆加强。[注1]这等药汤,不是人人都能喝。
毕竟是要三分毒,喝多了药也不好。
霍玉璿瞧着问:“可看出什么来了?”
许黟眉间沉敛,见问,搭在他手腕处的指腹微收,却没真的收回,直视他问:“素日里无事时,也会偶感心悸心慌?”
“……嗯。”霍玉璿点头。
许黟问:“春秋换季时,喉间可有痰?”
霍玉璿脸上懒散散的神态消失,直起腰杆坐端正:“你怎么知道的?”
“脉出来的。”许黟将手收了回来,目光微移落在他的衣着上,了然道,“此时春暖,可你却是潮热,穿多衣裳就烦闷,像是喉里堵着口气。”
霍玉璿骤然站起来:“……你,你怎么都知道?”
崔氏也是大惊,忙看向许黟:“许先生,这、这究竟何意?”
许黟自若道:“崔夫人放心,令郎这是心肾不交所引起,可服。”
听完这话,两人懵然,一时有些没反应。
先前听着以为是坏消息,结果转而是好消息了?
“我家璿哥儿要是吃了这方剂,是不是就变聪明,会读书了?”崔氏激动地问。
许黟:“……”
那可不一定。
会不会读书还是要看个人的。
他能提供的是可以读书的身体条件,等将身体养好了,后面自然就能有时间读书了。
此时的霍玉璿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他听到能喝方剂,能使得他娘亲接下来的日子里可以少些操心,心里也很愉快。
反正这位许先生在府里,总不会乱开方子,将他吃出问题来。
“我先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着方子服用一旬。”
许黟说完,开始给霍玉璿写方。
《诸证提纲》中,有一方叫“朱子读书丸”,里面除了有远志和菖蒲外,还有人参、茯神、陈皮、当归和甘草。可煎煮成药汤,也能炮制成丸。
无论是药汤还是药丸,效果都是一样的。
许黟想了想,打算开成药丸方,这样炮制好后,服用起来也方便。
霍玉璿没吭声。
他无所谓是汤是丸,他娘常从哪里得到消息,动辄就给他捣鼓些奇奇怪怪的汤。
霍玉璿早就吃习惯了。
就他娘这望子成龙的心思,他说什么不吃的话都引得娘伤心。
何必呢,还不如早早吃了,省得他娘又哭。
事后,霍玉璿亲自送许黟出院子,等看着他们的姚妈妈回去了,他偷偷扯了下许黟的袖子。
许黟侧眸,看向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
“你有话要说?”
霍玉璿道:“适才在屋里,我都是为了演给我娘看的,许先生你说的这药丸,真的有用?”
许黟听了,沉吟片刻才说:“有些用。”
“还真有用啊?”霍玉璿有些愕然,接着便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兴奋。
那药丸要是吃了真的让人变聪明,那考科举不就是人人可行了吗?
听到他这想法,许黟一时无语,扯扯嘴角道:“这药丸只是让你看书时不会犯头疼,不会慌悸,至于会不会读书,要看你是否勤奋好学。”
霍玉璿:“……”
高兴早了。
……
云鹤居。
霍玉清醒来,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了一圈,躺回床榻时,他问仆从:“我醒来这么久,怎么不见许兄过来,他在忙什么?”
仆从垂头交代道:“许先生被二房请了去,有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呢。”
“去这么久?”霍玉清疑惑,问仆从二房谁病了。
仆从犹豫一瞬,才道:“玉二爷,二房请许先生不是谁病了,是二太太想法子给璿五爷看脑子呢。
小的不敢说主子的不是,但这二太太乱来不是一回两回了,上回听说,还去神仙观里求神药,倒是教璿五爷坏了好几日肚子,没能去书院哩。”
说着说着,仆从看着自家郎君阴沉下去的脸。
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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