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今的身体也僵住了，他面色微白，声音保持着四平八稳：“你能看到是在哪儿发生的吗？”
    “校长办公室。”
    “有看到凶手吗？”
    宁烛摇摇头。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黎今才又蹙眉道：“走，我们先去制卡实验室。”
    宁烛茫然抬头看他：“校长……”难道他们不该去赶紧通知校长先生吗？
    黎今道：“校长先生不在学校里。”
    宁烛明显松了口气，道：“好。”
    他们去了制卡实验室，却也没有半点制卡的心思了。
    只是这里空间封闭，不怕被人听到什么。
    黎今给了宁烛一杯热茶，她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天蝎卡主真的死了吗？”宁烛看向黎今。
    黎今点头：“死了。”
    “确定无疑吗？”宁烛补充一句：“毕竟，他能用【神替】装成任何人。”
    黎今道：“这点你放心，即便天蝎卡主是无脸人，他也有自己的基因特征，我们最初发现他时就有留样，最后也进行了对比，确定是同一人。”
    宁烛知道，这次围剿天蝎卡主的行动中，有杨校长、李教授和江主任，更有卡师协会的注册卡师……
    他们远比她更了解黄道社和天蝎卡主，不至于在将其击杀后，连对方的身份都无法确定。
    天蝎卡主死了……
    短时间内应该没人能使用【神替】。
    那么，又是谁用什么方式潜入了灵卡学院？
    宁烛冷静下来后脑子转得飞快，她回忆着自己看到的，慢慢说道：“我这次的【预见未来】有经历昼夜交替……唔……大概是五次。”
    黎今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是说发生在五天后……”
    五天后，校长办公室。
    他们灵卡的校长被害身亡。
    这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谁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潜入灵卡学院？
    谁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杀死白羊卡主？
    宁烛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她的【预见未来】是不是出错了。
    白泽道：“不可能！”
    宁烛多么希望是【预见未来】出问题了。
    黎今道：“我听校长说过，【预见未来】无法改变，不管我们提前做什么，都……”
    宁烛一激灵，回过神了，道：“还有【因果重塑】！”
    “【因果重塑】……”
    “对！”宁烛赶紧解释道，“【预见未来】是无法改变未来的，但【因果重塑】可以，只要我触发了这个神技，在找到‘因’，就能改变这个既定的‘果’！”
    饶是黎今再怎么博学，也不可能对【星神卡】有那么深入的了解。
    他知道三大组合技，这分明属于三大学院；也知道另有三个组合技，是属于六张禁卡的。
    而这【因果重塑】，明显就属于六张禁卡的其中两张。
    想到禁卡的危险性，黎今不放心道：“这神技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宁烛愣了下，道：“不需要代价，但是我可能……”
    她看向白泽，白泽点点头道：“你用不了的。”
    宁烛的脸色更白了。
    黎今唤她：“宁烛？”
    宁烛回神，咬着下唇道：“白泽说……以我现在的情况，最多发动一天内的【因果重塑】，而眼前这个需要五天。”
    黎今立刻道：“那等到第四天的时候……”
    宁烛道：“到那时，有很大概率会错过‘因’，触动了也没意义。”
    【预见未来】的绝望之处便是……
    看到了也无法改变。
    宁烛想起了奥利维亚的那句话——贪享预言的人，终会被命运玩弄。
    彼时的宁烛对此毫无感受，现在却只觉后背发凉。
    看见又怎样？
    不过是让绝望提前了。
    黎今道：“我马上告诉校长先生，哪怕必然会发生，可提前知道了，总归能做些准备。”
    宁烛只觉揪心，红着眼眶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黎今忧心道：“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我……”
    “我想告诉校长先生。”
    “好。”
    直到第二天，杨怀周才从外面匆匆赶回了灵卡学院。
    这消息太震惊，极可能让整个灵卡界都掀起轩然大波。宁烛只告诉了黎今，黎今也没有向任何其他人透露。
    黎今为防万一，甚至没用【通讯卡】告诉杨校长，只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他。
    杨怀周一听是关于宁烛的，把手头的工作一交接后，提前回来了。
    宁烛和黎今早就等在了校长室内。
    杨怀周依旧是那秀气少年的模样，他还穿着冬日的大斗篷，毛茸茸的领子簇拥着雪白的面颊，哪有一百五十岁老者的感觉？分明是个十四五的少年。
    只是那双眸子扫来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不是少年会有的眼神，这是历经风霜，阅遍桑田才会有的视线。
    “校长先生。”他们向他行礼问好。
    杨怀周道：“先进屋。”
    他们进了校长室，宁烛甚至不敢抬头看。
    这里的布置和她预见的未来中布置得一模一样，似乎连桌上的文件摆放都没有太大区别。
    杨怀周给他们一人一杯喝的，都是他们最喜欢的口味。
    宁烛只觉一阵酸涩涌上鼻尖，声音也忍不住哽咽了：“校长先生，我触动了【预见未来】。”
    这次天命钟没响，因为杨怀周对其进行了调整。
    否则天命钟一响，古神卡主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你看到了什么？”杨怀周似是有所猜想。
    宁烛紧咬着下唇，黎今忍不住想帮她说，就听宁烛已经说了出来：“我看到您在五天后被杀害，在这间办公室里。”
    杨怀周居然松了口气。
    宁烛和黎今都愣住了。
    杨怀周笑笑道：“不是别人就好。”
    宁烛只觉心中一揪，眼眶更红了。
    杨怀周显然猜到了，但他更怕的是这预言的对象是旁人，听到是自己后反而松了口气。
    杨怀周温声道：“没事的，我已经活很久了，也该休息下啦。”他把死亡说成休息，这淡化了绝望，却冲不淡人心底的苦涩。
    “校长先生……”宁烛自责道，“我没法使用长达五天的【因果重塑】。”
    杨怀周却认真看向她，说道：“即便你能用，也请不要用。”
    “为什么？”
    “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改变了‘因果’，也种下了‘因果’。”
    “可是……”
    “记住，人力不可为之事，便不该为。”
    杨怀周这话中满是深意，可宁烛却很难理解。
    杨怀周听到了宁烛的预言后，不仅没有绝望颓丧，反而精神抖擞道：“太好了，还有四天时间，很多事都来得及好好安排了。”
    宁烛有些懵。
    杨怀周对她眨眨眼：“你看，这才是【预见未来】真正的意义，不是去改变，而是做好准备，迎接未来。”
    杨怀周的乐观极具感染力。
    他明明只剩下四天的生命了，不仅没有为此担惊受怕，恐慌焦虑，反而因为提前知道而庆幸。
    他不会浪费这四天时间，他可以在确定的死亡到来前，做更周全的安排。
    宁烛看着忙碌起来的杨校长，忍不住又问道：“校长先生，您真的不想改变……”
    杨怀周看向她，道：“宁烛，死亡并不可怕，尤其在活了一百五十年之后，我记得纯人社会里有个词叫——喜葬。到时候，我希望你们也不要难过，好吗？”
    宁烛张张嘴，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她只能哽咽着应下。
    杨怀周没有让他们离开，反而当着他们的面叫来了李素文和江冰轮。
    李素文看到宁烛时愣了下，对她眨了眨眼。
    江冰轮则是蹙紧了眉峰，看向宁烛的眼神不怀好意。
    杨怀周开门见山道：“我会在四天后死去。”
    李素文和江冰轮面色大变，旋即他们知道了什么，又都看向了宁烛。
    杨怀周道：“没错，是【预见未来】。”
    “校长先生！”他俩的声音里全是慌乱和不安。
    杨怀周道：“不必遗憾，这是既定的未来，也是最好的未来。”
    他旋即看向了江冰轮，道：“早在五十年前，四大世家就有了共识，下一任校长将在天秤系。”
    而天秤系中最适合的人选，无疑是江冰轮。
    江冰轮眸色凝重，道：“校长放心，冰轮定不负所托。”
    杨怀周又看向李素文，道：“你愿意成为副校长吗？”
    李素文眼眶通红，道：“校长，这未来当真不能改变吗？”
    杨怀周摇摇头道：“不可改变，也没必要改变。”
    他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继续说道：“接下来是一场硬仗，一旦我死亡，【命运转换】的效果会消失，【白羊卡】将归于罗家，但他们那里一直没有合适的继任人……”
    李素文向来脾气不好，道：“罗家真是……”
    杨怀周打断她道：“这是约定，我必须履行，这些年罗家出人又出力，为的就是这张【白羊卡】，我不能让他们寒心。”
    宁烛听到了这些话，有些事也明白了。
    难怪罗家对罗瑜的培养会那样偏激。
    他们不知许诺了多少代价，才拿下了继任【白羊卡】的资格。
    可以想象，他们多么希望能让嫡系子弟成为白羊卡主，就像黎今成为天秤卡主一般。
    然而……
    他们唯一的嫡系孩子就是罗瑜。
    而罗瑜显然没有能力成为白羊卡主。
    杨怀周是故意带着宁烛和黎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