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筹备新生杯，宁烛也深切感受到了世家和普通卡师之间那道深深的鸿沟。
    前者从小耳濡目染，甚至会从三四岁开始训练启蒙，而后者对卡师界一无所知。
    同样的十六岁入学，普通卡师是刚接触卡片，世家子弟却已经学习了十多年。
    这差距，大得离谱。
    即便学校里一视同仁，教授的都是最基本的课程，可一旦开始制卡，在一些稀有材料面前，普通卡师只能望洋兴叹。
    这道鸿沟只会随着学习的深入而越发明显。
    普通卡师能制作的只有普通卡片。
    需要稀有材料才能制造的稀有卡片，成了世家的专属。
    于是，卡师们开始分层。
    普通卡师大部分会进入世家旗下的集团，他们努力工作，拿到高薪，甚至有望年入数百万，可终其一生也无法再提升一个圈层了。
    而世家中，则会相继出现最顶尖的卡师，他们掌握着稀有的卡片，一代代的传承着，一直垄断。
    这公平吗？
    对于普通卡师来说，很不公平。
    可对于世家子弟来说，这很公平。就像网上流传的那句话——你凭什么以为十年寒窗，能比得上我三代从商。
    李素文抛出这么个严肃的问题，倒不是想要宁烛和黎乐洋回答，她缓解气氛道：“好啦，‘公正’是天秤系的，跟咱们白羊无关。”
    天秤的序列2是“公正”，而白羊的序列2是“龙息”。
    从字面上来说，的确和白羊系没关系。
    讽刺的是，现在的天秤系觉得这很公平。
    而白羊系觉得这不大公平。
    李素文又道：“我和你们说这个，并不是想给你们压力，而是我准备做一件事……如果能够成功的话，对你们应该是有利的。”
    黎乐洋好奇问道：“教授您要做什么？”
    李素文斟酌了一下，道：“是我在白羊系的内部选拔中受到的启发。”
    黎乐洋激动道：“难道您想建议……新生杯使用【感应卡】对决吗？”
    李素文没有应下，而是继续说道：“新生杯入围人数只有12人，肯定不会用【孤岛卡】那种场景战斗，那变数太多，反而没法展示实力，我想的是……做一个比现在的场景卡更复杂，但不能太大的场景卡。”
    宁烛愣了愣，道：“moba游戏的那种地图？”
    moba是一个游戏类别，眼下流行的有英x联盟和王x荣耀，都是全民皆知的游戏了。
    李素文点点头，道：“没错，我想参考一下他们的地图和机制，做成对应的【场景卡】，再让学生们通过【感应卡】进入到场景中，因为是感应模式，学生们可以更好的发挥卡片能力，也不会造成致命伤亡……”
    黎乐洋道：“重点是不需要浪费那么多卡片资源！”
    李素文道：“对。”
    宁烛提出问题：“叶剑戎对【感应卡】很抵触，各大世家也不在乎这些卡片资源，他们会同意吗？”
    李素文道：“我想重做【感应卡】，将五感全部加进去，这样的话，比赛够真实也够安全，平时也能起到很好的训练效果，让普通卡师有更多机会展现天赋。”
    黎乐洋听明白了，他兴奋得涨红了脸。
    出生在一个普通卡师家里，黎乐洋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味地叫嚣“公平”毫无意义。
    李素文是在给普通卡师们开辟一条新路！
    一旦这种【感应卡】落实了，那普通卡师也可以用虚拟卡片来训练自己，也就有希望在卡师大赛中拿到优越的成绩！
    眼下每一届卡师大赛中，即便有纯人出身的卡师，也是在参赛前就被各大世家签了“卖身契”，他们不签约就没资源，没资源又拿什么比赛？
    即便赢了比赛又怎样，他们只能是世家手中的一把刀，不够锋利了就会被丢弃。
    可如果能以自己的名义参赛，那卡师们就可以在拿到成绩后反过来选东家。
    甚至连“卖身契”都有了商量周旋的余地。比如合同期限从二十年变成五年甚至三年。
    这其中区别太大了。
    如果操作得当，真的能改变当前卡师界格局！
    李素文见他们懂了，继续说道：“这有助于提升卡师们的综合实力，是符合校长先生的理念的，嗯……未来并不太平，大家都有更好的训练手段，也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这话说得隐晦，但大家都听懂了。
    黄道社骚动得厉害，近百年的平静可能将被打破。
    太平年代下，卡师们做做日常卡挺好，战乱年代下，如果连【火焰卡】都用不明白的话，就只能被屠杀了。
    宁烛明白了李素文的用心良苦。
    她想要改变卡师界的格局，就得从改变卡师大赛的赛制开始，比起两年后的卡师大赛，眼前的新生杯无疑是最好的探路石。
    新生杯的赛制还没彻底定下来，大家都在考量。
    考量的一个核心要素是——选手们的安全问题。
    一帮十六岁的少年，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万一打上头了，不要命了，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可怎么办？
    已经加了很多限制，再加更多约束的话，这比赛还有什么意义？
    黎乐洋干咽了一下，道：“教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他本就是最忠诚的“小白羊”，这会儿明白了李素文的用意后，更是热血沸腾，想要做点什么。
    李素文道：“我对纯人的东西实在不够了解，也没有时间去整理资料，所以想麻烦你们俩来拟一份‘计划书’，其中要包含新地图、赛制解析，优化方案等……”
    一边说着，李素文自个儿都不好意思了：“把这些交给你们，是不是……”
    黎乐洋立刻道：“我没问题！”
    他又看向宁烛，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可以的，对吗！如果能用【感应卡】比赛，我俩……”很多战术都可以敞开了用！
    有些战术真不是资源的问题。
    而是“怕死”。
    如果是【感应卡】的话，就可以真真正正放手干了！
    宁烛总觉得这有些异想天开，但想到李素文的用心，再看看黎乐洋热血沸腾的模样，她道：“嗯，交给我们吧。”
    李素文：“那太好了！我来重做【感应卡】，看看怎么把五感全都加进去。”
    黎乐洋兴冲冲回去，已经准备大干一宿了。
    宁烛走到一半又绕了回来。
    李素文果然还在办公室里。
    “教授……”
    “怎么啦？”李素文起身，笑起时露出了那对小酒窝，“如果你觉得为难……”
    “我能拿冠军的。”宁烛抬头看向她。
    李素文先是一怔，而后她在她眉心点了下：“你才十六！”
    宁烛：“……”
    她心里热乎乎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从李素文问起moba游戏后，宁烛就隐隐明白了。
    李素文想要改革新生杯赛制，更多是为了宁烛。
    她看了一天的比赛，知道宁烛和黎乐洋的水准。
    以现在的情况，宁烛想要拿下总冠军是很难的。
    不是努不努力的事，而是根本没那么多时间。
    宁烛来到灵卡学院，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个月，能有现在的水平已经让人惊叹了。
    可参加三元新生杯的学生中，连叶剑戎都不算是拔尖的。
    李素文道：“幻卡那边……有一位‘双子卡主’，别惊讶，他们的确才一年级，但因为是双生子，从小就被当做‘双子卡主’来培养，上个月他们顺利继承了【双子座卡】，眼下的实力……”
    李素文摇摇头，继续说道：“秘卡那边的入围选手里，也有一位被当做‘摩羯卡主’培养的新生，她已经有了完成仪式的能力，可因为某些缘故，暂时没有继承……总之，她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别的不用多说了。
    仅仅是这两句，就把新生杯的难度说清楚了。
    李素文看向宁烛，认真道：“你比谁都需要那枚六星卡环。”
    宁烛咬着下唇，道：“可是……”
    李素文道：“这很公平，他们有他们的优势，你也该有自己的优势。”
    宁烛摇摇头，道：“教授，我没那么死脑筋，我只是觉得你提出这个建议后，会很危险。”
    这个赛制将拉平普通卡师和世家之间的差距。
    明眼人都猜得出李素文想做什么。
    而这，无疑是撼动了世家的根基。
    他们原本是绝对的垄断，可以随意签下卡师，把卡师大赛当成养蛊场，最后博出来的“总冠军”，不仅能给世家带来巨大的商业价值，更是最优秀最听话的一把剑。
    可现在……
    倘若卡师有能力自主训练，自主参赛，甚至打出成绩……
    那世家就失去了对卡师的掌控权。
    这触及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会放过李素文吗？
    李素文没想到宁烛会考虑这一层，她长叹口气，道：“别想那么多。”
    宁烛抬头看她。
    李素文摸摸她头发，温声道：“大人的事就交给大人吧。”
    宁烛还想在说什么，李素文又道：“小烛，你有自己必须做的事，我也有自己必须做的事，明白吗？”
    宁烛：“……”
    她垂眸道：“我明白了。”
    “回去休息吧。”
    “晚安，教授。”她顿了下，又道，“谢谢你。”
    李素文摆摆手，道：“快去睡觉！”
    宁烛回去了。
    李素文看着她瘦高的背影，眸色深了深，不禁想到了一句话——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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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黎乐洋顶着个熊猫眼来了演习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