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兰很清楚的记得，她跟关国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牌桌上。
    推麻将是女人间私底下比较流行的玩意儿，男人也打，但是男人一般都会单独凑成一桌，抽烟的也比较多，气味难闻。
    可关国庆就不一样了，关国庆很愿意跟女同志坐一起玩麻将，而且每次出手都很大方。
    胡玉兰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丈夫常年不在家，所以经常出去寻乐子，推麻将是她最大的爱好，麻将桌上热热闹闹，能聊的事情太多了。
    关国庆又因为工作的原因十分健谈。
    一来二去，两个人熟悉起来，经常互相约着一起打麻将，接触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
    关国庆离异，胡玉兰男人又常年不在家，两个人接触的近了，难免会有些人说闲话。
    碍于胡玉兰丈夫的身份特殊，一次打麻将后，关国庆主动提出以后尽量少联系的好。
    胡玉兰心中不舍得这个健谈又大方的异性朋友，口头上答应着了，但仍旧没有减少约他出来玩的次数。
    直到胡玉兰知道程连长那边出了事情，她甚至没有为此难过多久，说明了自己主动放弃两个孩子抚养权后，就回了京市。
    后来，她跟关国庆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但也是结婚以后，胡玉兰才知道这个有钱的男人家里还有两个不好招惹的儿子。
    慢慢的，胡玉兰也发觉到了有个孩子的重要性。
    等将来年纪大了，好歹有个人能够照顾自己，不至于被关国庆两个孩子欺负，等百年以后关国庆死了，他手里的财产也不会被分走太多。
    所以，胡玉兰这次势必要把程梓墨这个孩子给要带自己身边，给自己以后一个保障才行，尤其是程梓墨年纪也不小了，也能出去挣钱。
    其实来之前，胡玉兰也没想到约见沈占峰居然这么轻松。
    之前去县城过几次后，沈占峰那边连自己的电话都不接了，这次这么顺利，看来沈占峰结婚以后，沈家对这两个孩子恐怕也没了从前的耐心。
    毕竟不是亲生的，上次看程梓墨连个零花钱都没有……
    不管是沈家人还是程梓墨，应该都希望自己带走孩子，不过上次程梓墨还是对自己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应该就没事了。
    这样想着，胡玉兰已经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你怎么在这里？”
    关小辉刚走到国营饭店的门口，就看见了胡玉兰也恰好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进来。
    虽然胡玉兰已经来关家快三年了，但关小辉跟弟弟从始至终都看胡玉兰不顺眼。
    天天拉着他们的父亲大半夜出去打麻将，抽烟喝酒样样不带劝阻的，明摆着就是想等父亲死了继承遗产。
    关小辉语气不善，打量着胡玉兰，“都中午了，你不回家给我爸做饭来这儿干什么？不会是家里钱多的够让你来国营饭店打包饭菜回家了吧。”
    周围人来人往，胡玉兰有些窘迫，“我约了人在这里见面，你爸知道，今天中午我不回家。”
    “哼。”关小辉翻了个白眼，“真是不巧了，我也约了人在这里见面，而且是我单位里的大领导，不过我们是在包间里面，但是如果碰见了，你最好是装成不认识我，我可不想让人知道……反正你就装作不认识我就行了。”
    自己家里的情况很复杂，有些领导并不喜欢家庭复杂的工作人员。
    “领导？”胡玉兰想了想：“就是你找你爸要钱要讨好的那个领导吧？那也就是说，你工作能确定下来了？”
    胡玉兰这句话里带着几分真心，现在关国庆没了工作，家里多个人挣钱总是好的。
    “……肯定能！我先进去了，你等会儿再进，别跟我一起。”
    关小辉说话间转头进了饭店，照着报社里的人给的地址，找到了包间的位置后，在门口还上一副讨好的表情，便敲了门。
    “进来吧。”
    于舒婉正在里面跟沈占峰聊着这俩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领导……好。”
    关小辉进去以后，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朝着于舒婉点头打哈腰的打招呼。
    他来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这次新报刊的主编是个女人，只是……
    关小辉：“我真是没想到，新的报刊，传说中的于主编竟然这么年轻漂亮，还这么有气质。”
    于舒婉神色淡淡，示意关小辉先坐。
    关小辉转头给于舒婉跟沈占峰倒了茶，这才礼貌的又问沈占峰是谁。
    “这位是……”
    于舒婉跟沈占峰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没有开口。
    于舒婉直接道：“你先坐吧，别忙着端茶递水，咱们有话就直接讲就行。”
    关小辉闻言，也不敢再多问，连忙坐下后，又将自己随身带过来的编织篮从地上摆到桌面。
    关小辉：“于主编，这是我带过来的一点心意，不算什么，您拿回家给孩子吃。”
    于舒婉看了一眼编织篮，淡淡道：“这个就不用了，等会儿你走的时候带走，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她跟关小辉约的时间是十一点，再过会儿才上菜呢，她点了想吃的烤鸭，可不想耽误了吃饭时间。
    关小辉一愣，礼没送出去，不就证明了事情办不成了？
    还是说领导看自己的编织篮太简陋了？
    “于主编，我这里面……”
    “你这里面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不管什么，等会儿带走。”于舒婉打断了他，继续道：“你是想跟我聊工作的事情吧，如果想聊工作是可以的，别的我都不想说。”
    关小辉有些犹豫，但还是依照领导的意思点头：“是是是，我是有这方面的事情想要请您帮忙。”
    “是这样的于主编，我在咱们报社做临时工已经做了快一年了，一直都说要给我转正，但是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你也知道，咱们的临时工工资不高，我这马上要结婚了，也不能再这么混着了，听说您的报刊缺人手，要不……您看您能不能把我调过去？”
    于舒婉挑眉：“嗯，这些情况我大概都有个了解，答应跟你见面，确实有这个打算。”
    “真的？！”
    关小辉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很快便笑了起来，“诶哟谢谢领导，谢谢领导，您真是慧眼识英才，您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于舒婉：“我还么说完。”
    “……哦哦哦，您说您说，我冒昧了。”
    于舒婉慢慢道：“我们报刊缺人手，但你的能力，大家也是都知道的，想必你心里也有数，所以也不是非你不可，不过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岗位可以跟你直接签三年的合同，等到期了以后，如果你干的不错，还可以继续签。”
    “合同？”
    关小辉愣了愣，这个词对他来说还很陌生，不过现在开放了，很多新鲜词汇涌进来，他很快便也理解了意思。
    “嗯。”
    “那……那是什么岗位，校对吗？”
    于舒婉摇头：“校对要求人要细心敬业，我们这边缺的是保安。”
    “……”
    关小辉愣住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保安？那个什么……领导，我可是正经大学毕业的，保安不都是老头子干的的吗，我这高材生做这个……”
    “关小辉同志，您的大学是通过工农兵推举才上的，现在很多地方已经不承认这个文凭了，另外，我记得就连你现在的临时工身份，也是因为你父亲那边找了熟人才进来的。”
    被于舒婉直接点破，关小辉明显有些落寞，他咬了咬牙：“领导，但是我这一年来已经努力进步了，我完全可以做个编辑校对什么的。”
    于舒婉不急不缓的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分析文件，“这是庞副主编给我的你的资料，如果没统计错的话，你单单一个八百字的文字校对就出了三次错误，之后就一直没给你派活，你工资低，也是因为平时只能做些打杂的活儿。”
    关小辉瞬间汗流浃背。
    他只是想疏通疏通找个工作，没想到领导早就把他调查了一个遍。
    “另外，保安的这份工作如果是正式工，工资也比你现在的要高，而且还很稳定，不过我们对保安也有要求，礼貌谦逊待人这是最基本的，你最好把你身上的那些毛病改了，不然我们有权利随时解雇你。”
    编辑部属于国企，除了编制工以外，去年也开始流行起了合同工，让关小鹏签合同是最好的选择，还能防止他工作上作妖。
    “我……领导，我考虑一下。”
    关小辉接过自己的档案跟合同，愣愣看了几分钟。
    虽然现在外面都说南下有很多创业致富的机会，可关小辉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而且他也吃不了苦，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本地找个工作。
    保安虽然听起来没有编辑体面，也比坐在办公室里面累一些，但到底也有个值班房可以遮风挡雨，平时没事儿了还能偷个懒，而且保安的工资虽然不多，但也比自己之前那个临时工给的多五块钱，报社是国家单位，平时福利也很多……
    “我同意。”
    几乎没超过五分钟，关小辉都点头答应下来，“于主编，这份合同我签。”
    “好，那明天你就可以拿着这份合同去报社的安保部门报道了。”
    于舒婉也并不意外。
    来之前，她把关小辉的情况调查了一个遍。
    眼高手低却又缺钱，平时吊儿郎当，在单位里也没人跟他关系好，虽然只是个保安的工作，但能给他这个工作，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