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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他人

    那个上官月,周景云认识也不算太认识。
    去年刚回京城的时候,这年轻人几次三番跟着他,但后来又没了兴趣消失不见了。
    这也没什么,他一直没回京,又算是“久负盛名”,年轻人好奇也是正常,等看过了,发现他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就散了。
    没想到,上官月竟然是先太子的儿子。
    周景云又想到曾经见过的那个站在公主府外后门的孩童,惶惶又晦涩的双眼。
    原来那一双眼包含的惶惶比他以为的还要多。
    他来到皇城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官员听到消息聚集来了。
    “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有人活下来?当时兵卫围住了永兴坊,别说人了,鸡狗都逃不出来。”
    “可能提前把孩子送走了?”
    “金玉公主这么多年竟然是忍辱负重?”
    ……
    ……
    含凉殿内,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家三口,脑子还有些乱纷纷。
    适才他正在看拟好的诏书,回忆当初他作为皇子担惊受怕战战兢兢的日子,忍不住落泪。
    旁边高十二忙说些好听的话劝慰“外边都传遍了,都在夸陛下。”“陛下惦记着长兄,为父兄正名。”“是前所未有的圣明。”
    这些话是几个内侍从外边打听到要来陛下跟前讨好,被他截住抢了过来。
    皇后出事,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跟杨家走的很近,现在要想尽办法在皇帝跟前讨好。
    皇帝听了这些话果然高兴。
    “那是我的父亲我的兄长啊,不管先前如何,我是不能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正哭哭笑笑开心,金玉公主一家三口来了。
    皇帝立刻让请进来,还没夸赞金玉公主此次功劳,金玉公主一家三口就跪下了。
    “我有罪,有件事一直瞒着父皇和世人。”金玉公主俯身叩头哽咽说。
    这是又惹了什么祸了?就知道贤良淑德的姿态做不了几天,皇帝心想,自己这个皇姐什么性情他还是很清楚的。
    “好了,有什么事起来说吧。”他无奈说。
    金玉公主抬起头:“当初,我私藏了太子的儿子。”
    皇帝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跪在金玉公主身后的上官小郎呜咽一声叩头。
    “陛下,您还记得我吗?”年轻人抬起头,衣袖用力地擦脸,似乎擦掉了一层粉霜,然后眼泪汪汪看着他,“我是李余,月郎。”
    ……
    ……
    “先太子的儿子生在八月十五,先帝起了小名叫月郎。”
    听到这里,白锳没好气地打断张择:“我才不管他叫什么。”急问,“真是先太子的儿子?那个皇长孙?”
    张择点点头:“金玉公主胆子再大,也不会做出假冒皇室子弟的事来,应该就是他了。”
    说到这里又一笑。
    “当初突然爆出驸马养外室,我就觉得奇怪,原来果然是假的。”
    “不过,金玉公主无情无义,又胆小怕事的,会冒这么大的险去藏匿先太子的儿子?”
    “这肯定不是她干的。”
    “是上官驸马!”
    “你知道上官驸马曾经的心上人是谁吗?就是先太子妃。”
    “所以一定是上官驸马为了心上人,护下了这个孩子。”
    白锳打断他:“我对这些死人的过往不感兴趣,我就想知道,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又活了,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张择的视线落在白锳的肚子上,说:“那影响可真不小。”
    看到他的视线,白锳也反应过来了,竖眉冷笑:“痴心妄想!不过是恢复了李姓,又不是恢复他爹的太子身份,他也不过是个长孙,这大周的天下还轮不到他。”
    话虽然这样说,但……
    “这小子本事不小啊。”张择说。
    一直藏着身份,直到恢复了先太子的身份才跳出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恢复身份跳出来,他可算不上是什么皇室子弟,而是贱民庶孽,当年先帝问罪先太子,可不是只问罪一人,而是全家满门。
    “原来他就是金玉公主背后的人,而金玉公主本想用身份拿捏他,来找我合作,结果还是被这小子解决了。”
    嗯,那个刑部的书令史也是这上官月的人,不,现在应该叫李余。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择说,“没想到我们倒是为他做了嫁衣。”
    原本是藉着杜氏要除掉皇后,没想到借杜氏这一步,是给他人方便,不对,借杜氏这一步,应该也是他人早就算计好的。
    余庆堂。
    张择摸了摸下颌,眯起眼。
    “娘娘,娘娘。”王德贵从外急急跑进来。
    他被派去盯着皇帝那边了,白锳忙问:“怎么样了?”
    王德贵说:“金玉公主说自己无能只能保住这个孩子,又说当初陛下被贬的时候,她无能为力,身为皇室子弟,只能看着兄弟姐妹们受尽磨难……”
    白锳懒得听金玉公主这些废话:“陛下呢?认了吗?”
    张择在旁笑:“陛下已经被捧为仁君了,亲侄子怎能不认?”
    王德贵点点头,看着白锳小声说:“陛下认了,还跟那上官小……小郎君抱头痛哭,还说小时候还抱过他。”
    白锳冷笑:“胡说八道,先太子眼里都没有其他兄弟,自己的宝贝儿子都很少让他们见,哪来的抱。”说罢看向张择,“现在怎么办?莫名其妙蹦出一个侄子来,还有那个金玉公主,我说怎么洗心革面,果然是不安好心!”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怎么这么倒霉?一个皇后还没解决,又冒出这些人来势凶猛虎视眈眈。
    她不由扶着肚子哎呦一声。
    王德贵忙扶着她“娘娘,你可千万别动气,小心孩子。”
    张择也皱眉:“你沉稳一些,他们蹦出来就蹦出来,不过是个侄子,而且蹦出来也好,要是一直在背后反而麻烦,现在他们在明处……”
    他冷冷一笑。
    “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白锳深吸几口气:“我知道,我不会乱了阵脚。”她低头看着肚子,再看张择,“那件事,必须万无一失。”
    张择点点头:“娘娘放心,都安排好了。”
    虽然张择做事很可靠,但,白锳轻轻抚着肚子,皱起的眉头没有彻底放松。
    自从白篱出现后,她的运气真是不好了。
    都怪这个晦气东西!
    “那上官月说,父亲恢复姓氏后,他去皇陵守陵,替父赎罪,替父尽孝。”
    “别称呼上官月了,该称呼李余了。”
    “也没这么快吧,诏书还没发。”
    “陛下传宗正寺少卿了。”
    宗正寺是负责皇室宗亲的,这是要给李余入属籍了。
    聚集在一起的官员们正议论纷纷,又有人低声提醒。
    “出来了,金玉公主他们出来了。”
    议论声顿时安静,几人看向前方,见金玉公主坐着肩舆缓缓向宫门走去,身旁一左一右跟着上官驸马和上官月。
    金玉公主面带喜色,上官驸马看起来有些呆呆木然,一眼扫过这两人,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上官月身上。
    以往这外室子不登大雅之堂,也就是不久前被公主认了,才可以出入皇城,尽管如此,朝官权贵们也懒得多看他一眼。
    此时此刻认真看,时近黄昏,天地黯淡,那年轻人并没有昏昏不清,反而格外亮眼。
    他肤色白皙,眉眼如画,以往那吊儿郎当的纨绔之气,此时都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风姿翩翩。
    官员聚集的地方在路旁,双方并不会迎面碰上,也不用互相问候施礼。
    只是在要走过去的时候,上官月忽地停了下来,视线看向他们,展颜一笑,抬手摆了摆。
    “周世子。”他说。
    诸人一怔,不由看向身后,周景云一直站在后方听他们说话。
    周景云显然也有些意外,但旋即抬手还礼。
    上官月没有过来也没有再说话,收回视线跟上金玉公主。
    “这位上官……嗯。”
    因为没有诏告,大家也不好称呼他为李余,但很显然他就是李余,也不好称呼上官小郎。
    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含糊一句。
    “跟周世子你很熟吗?”大家好奇问。
    周景云笑了笑:“不算熟。”
    不熟?那怎么单独这么远给他打招呼?
    “或许是感谢我。”周景云说,看着远去的消失在宫门口的身影,淡淡说,“毕竟是我要求查我妻子遇难,才查出杜氏的。”
    诸人一愣,看着周景云平静又冷淡的面容,顿时念头复杂。
    莫非这才是周景云的真正意图?不是为了杨氏,而是为了这个皇长孙?
    ……
    ……
    砰一声,屋门被猛地拉开。
    室内的琴声,以及旋转的女子停下来,看着冲进来的沈青。
    “都下去,都下去。”他喊道。
    琴娘和舞娘对视一眼,下意识看了眼坐着的白篱。
    白篱对她们点头,两个人这才退了出去。
    沈青脸色涨红,看着她,要说什么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日说出一句:“那个上官月,你早就……”
    白篱打断他:“现在明白了吧,那我就回楼船了。”
    与以往不同,这次她说出了自己要回的地方。
    说罢不待沈青说话,走了出去。
    看着她就这么走了,一肚子话的沈青张张口也没有阻拦,只呆呆站在室内。
    “我的天啊,她什么时候搭上这上官月的?”黄娘子从外进来,“她怎么知道他是先太子之子?娘娘可没说过当时东宫有人跑出来。”
    这个白小娘子,来京城还不到一年,她怎么知道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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