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芥川奖不颁给我，是芥川奖的损失，不是我的损失。
    下午三点，松枝清显来到一处位于港区的西式豪宅，参加揭晓芥川奖入围作品的酒会。
    四面围着铁栅栏，看起来戒备森严，进门的左手边有铺着浅桃红色桌巾的接待处。
    松枝清显走到门口，往里面看了下。
    举行酒会的庭院，四周围绕着稀疏的树木，枝叶被风吹得摇晃不停。
    枯黄的叶子纷纷落下来，在地面铺成了一张暗黄色的地毯。
    草坪上的餐桌盛满精致的食物，系着蝴蝶结的侍从们走走停停，不让枯叶掉落到菜肴里。
    拿着话筒和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穿梭在其间。
    松枝清显在服务台登记了下，走进酒会现场。
    这是一个虽然晴朗，但是吹着强风、冷意十足的一天。
    走进铁门就是铺着草皮的宽广庭园，着装相当华丽的客人拿着酒杯四处谈笑，落叶在四周飞舞，女人们的香水味乘着风到处飘香。
    松枝清显第一次参加这种西式酒会，不知道进来这里要干什么。
    想着德川凛子也在，他便移动视线在人群中寻找，很快便在角落处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冷美人坐在椅子上，身上摊了本小说。
    白色的长袖礼服裙，优雅简洁，脖颈上围了一条丝巾。
    在这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里，她看着书，脸上呈现出一种孤芳自赏、生人勿扰的清冷神情——大宴会上不想社交的来宾或婚礼上未嫁的少女常有的神情
    看了一小会书，她抬起头来，舒缓眼部疲劳般看向天空。
    那神态之美，仿佛随时会脱离这座烦嚣的尘世牢笼，让松枝清显不禁笑了下。
    他一笑，四面八方隐约传来女孩子的轻呼声。
    原来他在看她时，他自身也被她们看着。
    “三岛来了……”
    “哇，真人比照片帅多了……”
    “个子又高，身材又棒，还是个文人，这不就是我的理想型么……”
    “诶诶，我们一起去要签名吧……”
    几个穿着晚礼服的千金小姐，围着一起窃窃私语，眼光时而热烈地在松枝清显身上流连。
    听到附近有人议论，德川凛子侧头，朝门口看过来。
    她和松枝清显四目相交。
    下一秒，她避开视线，随后青年踩着草地阔步朝她这边走过来。
    “三岛老师，我这边想采访您几个问题……”拿着话筒的记者，也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那样，朝着青年作家围剿了过来。
    “抱歉，我现在有事，你们晚点再来……”
    松枝清显身材高大，很轻松就从记者的包围圈里脱离出来。
    记者们还想继续围堵，可一看到他走向了德川宗家的二小姐，便自动自觉地停下脚步，转换采访目标去了。
    枯树摇摆，洒下落叶。
    德川凛子就在落叶的包围中。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长袖晚礼服，束腰的设计，袖口白色木兰。
    以往自然垂落的华丽黑直发，今天用镂空的金丝发箍扎成一束，脖颈上围着一圈波浪般涌动的淡蓝色丝巾，波浪上方冷飕飕的红红小嘴挺可爱的。
    不管是侧脸，还是正面，都水灵清丽得宛如天仙。
    松枝清显想到了“空谷幽兰”这个词。
    冷淡而清纯，就是她给人的质感。
    眉清目秀，只是嘴唇略薄，擦了口红也还不够丰厚。
    毕竟只是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女孩儿，身上自然没多少成熟的魅力，那尖悄的下巴和柔软的薄唇甚至都还有少女的娇媚韵味呢。
    “今天好漂亮。”松枝清显走上前说。
    “谢谢。”德川凛子点点头，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
    英国式细条纹，相当高雅的西装，胸前塞了一条领巾……设计有些过时了。
    “有点老气了。”德川凛子评价道。
    “岳母选的，没办法，她毕竟是落后于时代的老阿姨了。”松枝清显开玩笑道，随后拉开椅子，想要坐下来。
    “去拿些吃的来吧。”德川凛子说道，“等会两个人没话说时，可以吃东西打发时间。”
    “有道理，你要吃什么？”
    “随意。你吃什么，给我拿一份就好。”
    “请稍等。”
    松枝清显走到堆满食物的长桌边，拿起两个餐盘。
    牛排、羊肋条、煮得红透透的巨大明虾，在佣人的推荐下还拿了鹅肝，另外用盘子装了甜点和水果，以及两杯果汁。
    他拿食物的时候，一直被附近的女人用眼神追逐着，有些人看着看着脸颊就红润了，眼神就要滴水了。
    端着两大盘食物回来。
    后面还有仆人端着水果甜点。
    “真是奢侈啊。”松枝清显坐下来的第一句话是用感慨的语气说的。
    德川凛子朝他看了眼：“以你现在的地位和财富，顿顿吃这些也没问题。”
    “我倒不是很喜欢顿顿都这样。”松枝清显笑了下，切了点牛排。
    “不喜欢还那么多，口是心非吗？还是撒谎成性？果然有渣男的潜质……”
    德川凛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对面的青年眉眼一挑，正要反驳，她又抢先开口：“不过没人告诉过你，酒会上取食物餐盘里一次不要超过四种吗？而且必须是少量，就算很想吃也只能分多次取。”
    “这种话，你和我岳母说去吧，她很在意，和我说了一点用都没有。”松枝清显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咀嚼，“说句不好听的，我今天来就是踢馆的，为什么要屈服这些弱者的约束？”
    “你这话很有清雪的风范。”
    “唔，这肉怎么还有血的……”松枝清显感到口感不对。
    “那不是血水，是肌红蛋白，三分熟的牛肉都这样。”德川凛子用科普的口吻说道。
    “才三分熟？拿走，太老了，我不吃！”松枝清显吃不惯这种程度的牛肉，刀叉把牛排划到一边，一本正经地和她说道：“为了追求最极致的口感，我一般都是天刚刚亮就去牧场，追着第一缕阳光照到的牛屁股啃。”
    “噗——”
    突如其来的冷笑话，让德川凛子笑了出来。
    一边笑，一边稳住情绪，两三秒后就恢复了正常，不过那清丽白皙的脸蛋也不可避免地染成美丽的红樱色。
    十年后的网络老梗，在这里还是挺有用的。
    能把这仙女般的大小姐逗笑，感觉还不赖，毕竟她是真的秀色可餐……松枝清显欣赏着她脸上的红晕，切了一点鹅肝来尝。
    肥嫩的鹅肝，入口即化……
    也不知道是对面的女人太好看了，还是鹅肝本来就好吃，松枝清显被这细腻的口感征服了，决定下次和熏子幽会时请她先吃一顿鹅肝，再给她的体内注入能量。
    两人在角落里吃东西，酒会现场，记者的采访如火如荼地进行。
    芥川奖是非公开招募评选的文学奖项，入围的作品都是各大出版社推荐而来的作品，以及评选委员会亲自从各大杂志选取的新人作家的纯文学作品，得奖者颁赠一百万円的奖金和怀表一只。
    今年的芥川奖，固定评委本来有九个。
    前段时间，因集体攻击三岛被反噬的风波后，有四名评委退出。
    石原清司参加评选后，石原慎太郎为了避嫌，也提前卸任评委的职位。
    这下子，今年的评委就只剩下4个了。
    为了维护公正和权威性，组委会紧急邀请了四个临时评委过来救火。
    长谷川就是其中之一。
    “长谷川老师，请问您怎么看待《金阁寺》和《太阳与高塔》两部作品？”记者拿着话筒问。
    这个话题，让长谷川精神恍惚了下。
    他上一次当文学奖评委，是今年七月的新潮赏，那时的他绝对不会想到在评选中大伙吵翻了天的那个新人作家，会在短短半年里掀起了那么多风浪……
    《舞女》的一鸣惊人，到《潮骚》的彻底火爆。
    现如今的《金阁寺》，更是直接一步跨越到了文坛顶点……
    “长谷川老师？”记者疑惑地问道。
    “哦？这两部作品啊，都是非常优秀的作品。”长谷川笑了出来，没有什么架子，一副和蔼老人的模样，“《金阁寺》的语言辞藻之美，已然是达到了日本文学的顶峰，其蕴含的哲学思辨也同样优秀，能见到这样的作品，实在是我人生的一大幸事。”
    “看来长谷川老师对《金阁寺》非常喜欢呢。”记者捧哏一样说道。
    “当然，是非常喜欢。不过……”话说到这儿，长谷川的话锋一转，对着镜头说道，“三岛在书里宣扬的价值观，我认为不妥。美丽的东西，就应该毁灭吗？绝对不是这样的，美丽的东西是用来欣赏的，是需要维护的，绝对不能因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就选择报复社会……”
    “咦？这么说来，长谷川老师也很有道理呢。”记者拼命点头。
    按照事先排练好的那样，长谷川对着镜头说道：“在遭遇不公之后该如何反抗这点，我认为《太阳与高塔》的处理就更好……”
    他长谷川之所以能成为这届芥川奖的评委，原因很简单。
    ——听话！
    文人在日本的地位很高，这没错。
    大文豪万人敬仰，这也没错。
    但在资本面前，该趴着的，还是得趴着。
    很简单的道理，一个纯文学作家的身家，撑死也就几十亿円，在动辄千亿円身家的资本家面前都没上桌吃饭的资格。
    资本家可不是政客。
    政客需要名声来拉选票，不敢得罪文豪。
    资本家可不管这些，惹到他们了，他们有一百种方法玩死一个作家。
    长谷川深知石原家在政商文三个领域的影响力，所以在接到石原慎太郎的电话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只为抱上这条大腿……什么文人风骨啊，也就做做样子给普通人看的而已。
    另一边，一个穿着西服的老绅士，也在接受采访。
    他叫池泽贵树，当今文坛右翼阵营的领军人物之一，是当下最负盛名的小说家，在文坛具有极强号召力。
    他和石原慎太郎是私交极好。
    石原慎太郎退出芥川奖评委后，他就是评审团里咖位最大的了。
    “三岛今年有两部作品入围评选大名单，分别是《潮骚》和《金阁寺》。”记者拿着话筒，询问眼前的顶流作家，“不知道在池泽老师的心里，哪一部作品更配得上这一届的芥川奖？”
    “在我看来，是《潮骚》更好一点。故事内容虽然简单，但是文中的词语描述，场景刻画，让人物鲜活起来。在爱情的表达上，让我也能跟随主人公脸红心跳，仿佛重温了曾经初恋般的感觉。三岛的笔力不可谓不强，文字情绪表达收放自如，让爱情的浓烈之感到达顶峰，真是让人无法名状。”
    面对镜头，池泽贵树一副陶醉的模样，爱才之情溢于言表。
    “那么，《潮骚》能够获奖咯？”记者追问道。
    “不，还不够，在我看来，《潮骚》固然是美，但却为了迎合读者加入了大团圆的结局，商业味太浓厚了，以至于《潮骚》都不像是纯文学了。我甚至希望《潮骚》可以去竞争今年的直木奖，以它的销量和三岛的俊俏外表，肯定能拿奖的！”
    直木奖是通俗文学奖，颁发给那些旨在满足读者的愉悦性消费的商品性文学。
    在纯文学作者眼里，和通俗文学沾边是很掉价的行为。
    池泽贵树大谈《潮骚》的大团圆结局充满了商业味道，却对《太阳与高塔》里爆杀美国大兵的剧情丝毫不提，《金阁寺》更是连点评都不点评一句。
    其所持的立场，肉眼可见。
    在场的另外的评委和作家，面对采访时也都旗帜鲜明地选择站队。
    “在我看来，三岛就是披着纯文学的外壳的商业产物……”
    “《金阁寺》里传递的思想，太极端了……”
    ‘他想要拿芥川奖，就应该多钻研剧情，而不是顾着耍帅。身为一名纯文学作家，他这样做很令同行不齿……”
    远远近近地，这些声音传到了松枝清显耳朵中。
    芥川奖毕竟是文艺春秋出版社举办的奖项，这个舞会，自然是他们的主场了。
    他们的政治立场偏右，签约的作家大多也是右翼作家，可以说基本都是石原慎太郎的拥趸。
    这么一看，松枝清显今天孤身赴会，还真有种来了鸿门宴的感觉，要不是德川凛子这个德川宗家的二小姐在旁边震慑，他现在肯定被团团围着了。
    “看到了吧，这才是文坛的真实面目。”德川凛子有些冷似的，抱着双臂，清澈的眸子看着他说道：“互相抱团，派系林立，学阀文阀横行，且处于被资本严重渗透和掌控之中。”
    她那清丽脱俗的小脸，冻得有些发白。
    松枝清显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她话里有话的下一句是什么。
    “你就算成了文豪，头像被印在纸币上，也无法撼动资本分毫。因为你始终只能受限于规则，而不能制定规则。”德川凛子双眸清澈如水，倒映着他的脸。“明白。”松枝清显点点头。
    “如果你能忍受，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德川凛子平静地说道，“文豪毕竟是个体面的身份，做到顶了也能衣食无忧，名利双收。但如果你想从规则里逃脱，就得考虑文豪之外的事了……”
    松枝清显点了下头，认可她的说法。
    她说的话，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就拿《金阁寺》的宣发来说吧。
    新潮社高层制定的宣发策略，是主攻校园，把有限的预算精准地投放到最大的消费群体中。
    这是很聪明的做法，但在校园里投放广告，就不得不经过文部科学省的审批，不然你连校门口都不许靠近。
    三岛这个作家，前段时间才把文化厅狠狠得罪了。
    作为文化厅上层机构，文部科学省当然也有不待见他的人，这个投放项目基本无法通过……最后关头，还是德川樱子亲自出马，给文部科学大臣送了送礼，才有了后面的事。
    “很多对你来说难于登天的事，对资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樱姨尚且能在政界如鱼得水，那些更厉害的财团就更夸张了，说句政客是他们培养出来的代言人都不为过。”德川凛子平静地说道。
    “嗯~”
    松枝清显点点头。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和我聊聊。”德川凛子说着，白皙纤细的指尖挠了挠耳垂，“无论是资源还是人脉，我或多或少都有点，就当是我给你的投资吧……特别是文娱方面，我刚接手，樱姨为了锻炼我的能力，许诺过会不惜代价支持我。”
    声音到后面，变小了。
    那张脸陶瓷般白皙宁静的脸上，眼睑微微垂下，避开他的视线。
    午后的照在她的身上，闪闪发光，气质愈加清丽出尘了。
    “有需要再聊。”松枝清显淡淡笑了下。
    他表面虽然平静，但内心却有些警惕，如此科幻的剧情该不会有坑吧？
    忽然间，庭院里吹起了一阵风，酒会上的女郎们发出阵阵惊呼，慌忙地用手去压住裙角。
    “咦？凛子，还有阿清，你们两个都在啊……”
    随着狂风一同传来的娇媚声音，让松枝清显和德川凛子同时菊一紧。
    侧过视线，只看到一个妩媚娇艳的女子逆着风朝这边走来，礼服裙的下摆吹得卷起来，她那白嫩匀称的大腿露了出来，白透的肌肤被冬日的冷空气冻得微微发红。
    “唉，她怎么来了……”德川凛子很心累地叹了口气。
    德川樱子穿着带有光泽，看起来十分柔软的黑色晚礼服，在颈部圈着一条黄色的围巾。围巾被风吹着甩到脸上，她有点嫌烦地将它拨开，一步不停地跑了过来。
    那急切的眼神和脚步，像是心急奔向心上人的少女。
    “哇哦，好久没见阿清了，樱姨要贴贴……”德川樱子直接搬了张凳子在松枝清显身边坐下，然后一把抄起他的手臂，紧紧地搂在怀里。
    “……”
    松枝清显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个坏女人。
    她脸蛋美艳动人，有着一双水汪汪的狐媚眼，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媚意。
    “怎么不说话？”见他没有反应，德川樱子挥挥手。
    松枝清显不说话，而是看向对面。
    德川凛子虽然也还是脸色平静，但指尖却攥得微微发白了，冰冷的眼神落在樱姨身上，眉心紧皱：“你到底在干什么？”
    “咦？凛子吃醋了吗？”
    面对小外甥女的冷意，德川樱子非常没有松手，反而把松枝清显抱得更紧了，非常恶劣地笑道：“一段日子不见，樱姨发现自己对阿清日思夜想呢。相比他跟着你喊我樱姨，我更希望他喊我亲爱的，我喊他老公哦……”
    德川凛子深吸一口气：“这种玩笑不要随便乱开！”
    “确实。”松枝清显赶紧点头。
    德川樱子扭头看向他：“你说吧，我和凛子谁更诱人？”
    “呃……”松枝清显摇头，“抱歉，我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至于内心里怎么想的……
    他忍不住看了眼德川樱子。
    这女人身材特别完美，该瘦的的地方瘦，该胖的胖。
    修身晚礼服，衬得腰肢特别纤细，胸前浑圆饱满；臀部曲线挺翘，裙摆下露出的双腿堪称绝品！
    松枝清显认识的美女不少。
    这个宗家大小姐，是唯一能同时在身材和颜值上与真佐子抗衡的。
    “你不说，但你色眯眯的眼神，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德川樱子十分的媚人地笑了下，天真而又诱惑，接着看向凛子，“男人都喜欢胸大的，还用问的吗？”
    “……”
    德川凛子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不说一马平川吧，但也只能说，小得恰到好处？
    “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松枝清显连忙解释道。
    “撒谎！”
    德川樱子瞅着他，笑吟吟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鼻尖。
    对着他展示她那纯洁的处子容颜，和那对柔媚、温和、天真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杏眼，十分清澈有神，总是水汪汪的，似乎是蕴含着朦胧情愫那样；皮肤又白又嫩，犹如凝脂，用手轻轻一按就能按出红印来。
    如果是去京都前的松枝清显，还真没法应付这种坏女人。
    但现在嘛……
    从熏子身上成为男人后，他定力大大增加，已经不会轻易被美色诱惑了。
    见他不为所动，德川樱子狡黠地转了转眸子，拉着他起来：“跟我来，有话和你说。”
    “我先离开一下。”
    松枝清显和凛子说了声，站起来。
    “嗯~”德川凛子点点头，双臂抱得更紧了。
    似乎是随着时间推移，温度略有下降，她更冷了。
    “看在你有可能是将来合伙人的份上。”松枝清显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给她披上，随后不等她说话，跟着樱子绕到了树的另一侧。
    一阵风吹起，飘落的黄叶在空中打着转，从两人中间落下。
    “真好，真棒啊……”德川樱子笑眯眯打量他，像在评估值多少钱一样，“凛子要是真和你在一起，那太好了。不过我很好奇，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你是怎么把她哄得对你神魂颠倒的？”
    “什么叫神魂颠倒？”
    “她为了你，居然让我这个阿姨亲自去跑腿，还不能叫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吗？”
    “我是她名下产业的签约作家，这是公事！”松枝清显义正言辞地说道。
    德川樱子伸手一推他额头：“死鬼，就我们两个了，你还不说实话是吧？”
    松枝清显懒得搭理她，直接问道：“说正事，不然我就走了。”
    “我想说的是，德川家可不会一直投入资源给外人。”德川樱子的脸色也难得正经了起来，不过双眸还是水汪汪的，“凛子刚接手家族产业，任性胡闹一点，我能容忍也能支持。但这不会是永久的！你想要长期的，大量的得到我们的资源，就得成为德川家的自己人才行。”
    “自己人……”松枝清显若有所思。
    “那就是成为宗家小姐的丈夫啦。”德川樱子噗嗤一笑，表情又开始不正经了。
    松枝清显白了她一眼：“这不就是等于让我出卖肉体吗？”
    “你真是个呆子，两情相悦的事，怎么能叫出卖肉体呢~”德川樱子清甜慵懒，神情妖媚又天真，“我呀，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了你哟。如果你肯爱我，我会把整个德川宗家的产业都交给你打理……”
    越说，她的嘴唇就越靠近。
    松枝清显伸手，推开她的脸：“这里那么多记者，你想我们明天上头条？”
    “我无所谓的。”德川樱子笑吟吟地说道。
    “抱歉，我有所谓。”松枝清显转身就走。
    他可不想自己和别的女人亲密照出现在报纸上，然后面对吃醋的熏子。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家里的女人吗？”德川樱子一点都不急，在他身边得意地笑着，“她们和德川家比起来微不足道，几乎无法给你提供助力。男子汉得有雄心，可别被儿女情长耽误了事业啊……”
    德川宗家的小姐，在身边诱惑着。
    前方是记者采访的声音。
    “诚然，三岛的作品十分优秀，但距离芥川奖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他还年轻，我希望他明年能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来……”
    “希望他不要灰心……”
    听着他们几乎是内定了的话语，松枝清显心头有些恼火。
    刚穿越来时，他就是迷信了“日本文人地位高”这话，认为文好可破一切。
    现在看来他还是天真了。
    在资本主义国家，名声似乎也没预想的那么好用。
    既然这么玩，那干脆都别玩了。
    掀桌吧！
    什么狗屁规则，通通都去死。
    松枝清显深呼吸了下，朝着那些记者走去——反击已经开始了，没必要在这些人面前忍气吞声了。
    瞧见他落单了，本来畏惧德川宗家小姐的记者们，纷纷围了过来，长枪短炮全对准了他。
    “三岛老师，这次芥川奖不颁发给您，对您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损失，不知道您有没有……”
    “等等！”
    松枝清显打断记者的提问。
    镜头里的他，嘴唇紧紧抿合成了一条直线，像是横地里含着刀刃一般。
    片刻过后，他眼神犀利，充满张力地说道：“芥川奖不颁给我，是芥川奖的损失，不是我的损失。”
    这一刹那，全场皆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宛如在看疯子。
    德川凛子看过来，轻轻地咬着下唇，眸光复杂难言……
    “芥川奖不颁奖给我，是芥川奖的损失，不是我的损失……”
    德川樱子复述着这句话，眸光闪烁间，满是欣赏的笑意——这个男人有资格成为宗家的女婿！
    ※
    京都，日式小院里。
    一棵光秃秃的樱树，在风中静静伫立。
    树下的池塘边，放着一方小矮桌，两个老东西相对而坐，对饮热茶。
    年轻的学生跪坐在侧，充当端茶倒水的弟子角色。
    院子的设计美学，非常符合“清寂幽雅”的观念，冬日萧瑟，万籁俱寂中，蓄满水的竹筒倒下撞击石头，发出“笃”一声脆响。
    京都大学的院长高桥敬介，喝着小碗里的热茶，静静等对面年纪大一点的人翻看《金阁寺》，目光不时朝侧边和室开着电视看一眼，上边播放着芥川奖酒会的采访直播。
    “真是绝了……”对面的小老头发出一阵惊叹声。
    他叫渡边升，是当今京都派的另一位领头人，在文坛的地位极其崇高。
    “和你的作品比起来怎么样？”高桥敬介问。
    渡边升摇摇头：“自愧不如。”
    “确实啊，日本文坛出了个了不得的家伙……”高桥敬介感叹道。
    要问三岛的崛起，谁是心里最复杂的人，非他莫属了……
    “你准备怎么做？”渡边升看向他。
    显然，高桥敬介和三岛之间的事，文坛人尽皆知。
    “我……”
    高桥敬介一张嘴，就觉得满嘴苦涩。
    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被三岛的才华折服了，却因为之前和三岛的摩擦，不得不继续站到他的对立面……
    “高桥啊，瞧三岛这架势，未来注定是日本文坛历史绕不开的人物，你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以一个反派角色出现的话，可能会很不光彩地被后人念叨几百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