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人打仗，向来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则功不成。
    所以，这群军阀们每每开战，都会搞一出“联电”的大戏；也就是洋洋洒洒写个文绉绉的电报，又臭又长发遍整个北洋系的有头有脸，用类似八股文的一篇鬼东西，来证明自己发动战事的正确性。
    当然，发起战事的那方会发，被动应战的那一方当然也会发电报“回应”。
    于是这就造成了民国军阀混战时期，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
    真正的热战其实打不了几天，往往最精采的反而是交战双方之间的“电报战”。
    “慢着，看这口气……仿佛不是吴佩孚啊。”
    全文的内容，竟是说皖系之中竟出了叛徒，卖辱求荣，以其段芝贵之名，却卖女儿投靠了姜飞澜张雨亭等等。
    如今山东大祸，济南时局大乱，皆是因段芝贵起……他们要代皖系之责，前来清理门户等等。
    郭松龄微微偏过头盯着姜诚手上电报纸的内容，很快从愕然变得一脸震惊——
    因为，一路浏览下去，竟是看到了最后的落款。
    居然是徐树铮。
    “怎么……是他？”
    难得在郭鬼子这张惯于冷漠的脸上，看到如此震惊的表情……姜诚很清楚，他和他的骑兵队伍是从豫鲁交界之地跑回来的，必然已发现敌军的踪迹，甚至……
    还有，可能已经跟他们干过一仗了。
    不，肯定是正面交手了，否则，他断然不会有如此的不快。
    “怎么，难不成茂宸你，已是遇上那位玉帅了吗？”
    面对他那副不置可否却又傲然冷毅的神情，姜诚低眉又笑了笑，“所以茂宸，我姜飞澜断然不会说什么道貌岸然的场面话——”
    “也不会说什么顾全大局，理想为尚的话语……直皖两家这来都来了，作为济南目前的实质性掌控者，我们得有点正经事做了吧？”
    …………
    伴随着徐树铮的联电，那位在后世有着“第一名将”之称的吴玉帅，也是接踵发来了电报。
    “嗯，好活……多写，我是真挺爱看的。”
    对着手下弟兄们分派完任务，姜诚这才拿起这两位敌军总司令发来的电报，斜身翘腿坐在太师椅上细细研读起来。
    海平川已是尽数离开，回各自的部队安排上司的任务去了。
    偌大的会议厅内只剩这位吉林的大督军，和脸色稍显昏暗的郭鬼子。
    姜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斜撑着脸懒懒地边喝咖啡边看。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五点，熬了整整一夜的他有点犯迷糊，而连续“作战”数日的郭松龄更是倦意上来了。
    “护卫旅在济南府还有将近三千人马，都是奉军的精锐……不管是吴佩孚还是徐树铮，我要求打前阵。”
    仿佛是因为姜诚懒散的神情，郭松龄凝聚了一下因倦意十足的精神，马上起身上前道，“你的那些任务，压根就没连带上我们。”“这三千号人，你就打算把我们放在后场看热闹吗？”
    听到他语气中明显已有了相当的不满，姜诚甚至连头都没抬。
    跟他打交道越多，姜诚其实对他的结局是越发能理解了。
    一直以来还觉得大帅对他不公正，明明是立功了，应该是给点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也不至于1925年起兵反奉——
    如今接触这些日子以来，这货的孤高自许，还有凡事不把位高者放在眼里的坏习惯，让姜诚一直打算拉拢他的念头彻底打消。
    “茂宸，其实这小徐，明明也是个有才之士啊！”
    姜诚似乎根本没听见郭松龄的请战言辞，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对比咱们那些绿林出身的奉军将领，这一个个都是文采斐然的啊！”
    虽然不知他这话有何深意，郭松龄还是拧了拧眉接话道：“说到中原这些将领，有一个算一个，祖上还是书香世家多——”
    “就说这吴徐二人，就算读书做官，恐怕也是一把好手，写几笔报文还是好手。”
    姜诚“啪”地一下把手上的报文往面前一丢，旋即抱肘挑了挑下巴回望对方：“你也懂这道理……”
    “对比中原的这些满腹经纶，想想看咱奉军，则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妈了个巴子’——要说面对面，是不是还得乱拳打死老师傅？”
    郭松龄愕然。
    被姜诚的话全然弄糊涂了，但他眨了眨眼刚要说话，姜诚却与他又道：“报文还是要发的，但仗，更要打。”
    “咱得让中原的这些‘老师傅们’知道知道，时代变了……现在，光耍耍嘴皮子完全不够了！”
    …………
    清晨刚刚破晓，身在济南的姜诚，便以济南守备段芝贵的名义，联电各路军阀，表示山东既是北洋任命的正式守备，山东之内的事情不过是内务，他们带兵前来干涉，未免有狗拿耗子之嫌。
    另外，不管是巴黎和会还是凡尔赛合约，外国列强将山东权益送于侵略者，北洋内各路统帅应摒弃各门户之嫌，联合起来反击外敌。
    然直皖两军却眼见山东有利可图，趁列强西进之际，竟然带兵以“武力干涉”为名，行夺地盘，巧取豪夺之实——
    如此厚颜无耻，全然无愧于华夏四万万子民；彼时奉军主力数旅，愿入关调停，望段徐两家重归于好。
    姜诚之所以要这么写，毕竟目前济南府名义上的官军头子，还是他段芝贵。
    连徐树铮打着“清理门户”的旗号，也是首先承认京城方面对于他的任命——
    只不过是提到他“不要脸”，将原本属于皖系的权益出卖给奉系，才使得山东乱成一锅粥，导致国际上支持北洋要回山东的可能落空云云。
    而姜诚对他的批复是“摒弃前嫌”“联合抗敌”……孰是孰非谁高谁低高下立判。
    但这第一轮的“电报战”，最破防的要数吴佩孚了。
    要知道，姜诚这回出动了郭希鹏和黄永安，两人的主力部队加上济南的护卫旅人数接近六千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