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形道人？
    黎渊先是一怔，不由得想起了老韩留在藏书楼内的那本书。
    这万形道人就是摘星楼的万兽道人？
    黎渊心下转念，方宝罗已是直接开口询问：“师傅说的，是龙魔道人吧？”
    “不错，正是龙魔道人。”
    韩垂钧看了一眼黎渊：“你曾借阅过老夫留下的根骨论，应该也知道吧？”
    黎渊随手添柴，熊掌上已有油脂渗出，‘滋啦’作响：
    “弟子有些印象，据说其人易万兽之形，超凡脱俗，已非凡人，故称‘龙魔’？”
    “嗯。”
    韩垂钧点头：“当年老夫游历天下，有人无故悬赏刺杀，老夫一怒之下端了那个摘星楼据点……”
    “咳咳！”
    方宝罗连声咳嗽。
    “无故？”
    黎渊神色微妙。
    “你们想说什么？”
    韩垂钧眼神不善。
    “没有！”
    “没有！”
    两人连连摇头，示意他老人家继续说。
    “因缘际会，老夫得了那万形道人的一角传承，之后几十年苦苦修持，终成百形。”
    韩垂钧捏着胡子，眼神中有些笑意：“可笑那经叔虎自觉此路艰难，如今懊悔不已。”
    想起之前那头老虎捶胸顿足的样子，韩垂钧差点笑出声来。
    “师傅已成百形？”
    黎渊两人对视一眼，忙起身恭喜祝贺。
    “这条路，难是真难，但一旦成就，个中滋味也是妙不可言。”
    韩垂钧稍稍回味了一下，方才道：
    “气血至易形，合计需打破三次人体极限，这三次极限打破，方才有‘汲取外形弥补自身’的基础。”
    篝火旁，黎渊、方宝罗凝神倾听，连熊掌差点烤糊了都没察觉，还是韩垂钧伸手拨弄了一下。
    “师傅，气成通脉会影响易形吗？”
    黎渊早就想询问了。
    “并不影响。”
    韩垂钧回答：“易形贯穿武道始终，纵然是炼脏、炼髓武者，也仍然会兼修下乘武功，以求拔升极限，力压同阶。”
    “那您？”
    黎渊心下一动。
    老韩进没进过玄功秘境，易百形可真是裂海玄鲸锤的掌驭条件之一。
    但一想又觉得不对，裂海玄鲸锤只要求易百形，可没说一定要在通脉前易百形。
    “龙魔心经？”
    “一个念想罢了，龙魔心经可是摘星楼不外传之绝密，老夫又非摘星楼的杀手，哪能接触到？”
    瞥了一眼黎渊，韩垂钧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淡淡道：“宝罗你不必执着于此，该突破便突破，倒是黎渊……”
    他微微一顿：“你悟性天赋不逊老夫，若不执着于内气、通脉，倒可多沉淀几年。”
    方宝罗面色木然，他就不该来，什么叫自己不必执着？
    黎渊苦笑：“几年？几十年吧？”
    “习武者，无病无灾活至少活到百五十，你不到二十，几十年莫非很长？”
    韩垂钧很淡定，他年岁近百，但他觉得自己年纪也算不得大。
    如果自己能活到两百岁，那现在至多算是青年，要是和庞文龙一样活個四五百年，那他还嫩的很。
    “……您老说得对。”
    黎渊还能说什么？
    他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才几十岁，几十年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漫长了。
    “老夫随口一说，该怎么抉择，那是你们的事。”
    韩垂钧话锋一转，说回易形本身：
    “易形，有主次之分，选一形为主，之后诸形相随，彼此呼应，相辅相成才是王道。”
    接下来，韩垂钧详细说了易形的选择，以及各种选择的利弊。
    凡形、灵形、天地之形等等。
    这一说，就说到了天色大亮。
    “老夫对于易形的心得就这些，伱们觉得有用就学，无用就弃。”
    韩垂钧切了块熊掌，慢慢咀嚼吞咽着。
    易百形后，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觉得弟子们未必一定要跟着他走。
    除了黎渊……
    “弟子谨记，多谢师傅解惑！”
    黎渊、方宝罗躬身一拜。
    “吃吧。”
    韩垂钧一摆手：“再烤一会儿，肉都干了。”
    一头熊，除了内脏，师徒三人吃了大半。
    “皇甫琨此人，好色而阴险，也就胆子小些被老夫搏命的姿态吓退，之后还会卷土重来。”
    韩垂钧擦了擦手：“吃完之后，你们两人绕路云景，黎渊你也该回去看看你二哥了。”
    “弟子明白。”
    黎渊点点头。
    他本来就打算回一遭高柳县，旁的不说，那王夫子，他怎么也得见一见了。
    不然二哥在高柳，他心里都有些不踏实。
    “师傅，那邪神教……”
    方宝罗心下有些忧虑：“咱们都已舍弃了山门，他们还要咄咄逼人吗？”
    “百里惊川不知被谁人杀死在山门中，邪神教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韩垂钧叹了口气：“老夫也是无妄之灾，那皇甫琨也是个蠢货，老夫堪堪通脉，哪能杀那百里惊川？”
    “百里惊川死了？”
    黎渊心下一惊，他还真不知道。
    “嗯，不知被谁杀了，听说还有人去府衙领了悬赏。”
    “难怪邪神教发疯似追杀我等。”
    方宝罗有些恍然，又有些心惊。
    邪神教是大运邪道魁首，其教中强者如云，但再如何，也是见不得光的教派。
    见不得光，就没有扎实的地盘，不能正大光明的收徒，百里惊川这般自幼培养的嫡系身死，只怕要惊动邪神教总坛。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邪神教想追杀，也就随他。”
    韩垂钧长身而起：
    “宝罗，你跟着黎渊，护送他去千钧山，路上不可生事，不可招摇，也不要联络八万里。”
    “是，弟子明白。”
    方宝罗躬身应下，他自然知晓一尊神匠对于宗门的重要性。
    也知道八万里要是来了，这一路的目标会有多大，是以，他之前来时，刻意摆脱了那傻大黑粗的憨货。
    “黎渊。”
    “弟子在。”
    黎渊躬身。
    “这两本册子，是老夫练武易形的一点心得，你拿着路上翻一翻。”
    韩垂钧丢过去两本册子：“到了千钧山，老夫对你另有交代……”
    “多谢师尊！”
    黎渊接过那两本册子，易百形强者的心得，对于他来说弥足珍贵。
    “走了。”
    韩垂钧一摆手，已随风而去，几个呼吸间，已去的无影，只留下声音飘荡：
    “记得灭火！”
    两个徒弟目送他背影消失。
    神兵谷并不擅长轻功，连中乘轻功步法提纵术都少的可怜。
    但韩垂钧的轻功极好。
    他易百形，其中不乏与轻身法有关的，彼此叠加，无论是挪移、提纵、赶路，都是一等一的快。
    但……
    “师弟。”
    方宝罗砸吧着嘴，看向黎渊：“我怎么觉得你轻功比师傅还好些？”
    “不一样，我那是逃跑，师傅只是赶路。”
    黎渊也回过神来，将那两本册子揣到怀里，转移话题，问起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主要是经叔虎、雷惊川等人。
    尤其是经叔虎，这老头还拿着他一口上品名器级宝弓呢。
    方宝罗摇摇头，那日之后，各堂弟子都是分头而走，彼此间没有联络。
    至少，他没有。
    “唉，蛰龙府动荡不小。”
    方宝罗叹了口气。
    邪神教举办千灵仪式成功的第二天，神兵即将出世的消息就已传到了蛰龙府诸多郡县，不知引来了多少江湖客。
    没几天，甚至有说玄兵秘境都已出世的，各种消息传的满天飞。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高手汇聚神兵谷，只江湖仇杀就爆发了数十起。
    “三天前，淮龙宫三大真传现身蛰龙府，疑似是陪同龙虎寺弟子而来……”
    方宝罗踢开柴火，覆土灭火：“龙虎寺是五大道宗之一，执掌衡山道一千四百年，实力之强，还在邪神教之上。
    那皇甫琨据说就吃了大亏，方才转而追杀我等。”
    “龙虎寺还要强过邪神教？”
    黎渊不禁挑眉。
    龙虎寺，是衡山道宗，位列天下五大道宗之列，威势隆重，但邪神教号称天下第一教，连五大道宗之一都不如？
    “邪教怎比道宗？”
    方宝罗失笑：“龙虎寺执掌衡山道，亿万人口供养，多少天才弟子，邪神教又有多少人供养？”
    “这倒也是。”
    黎渊若有所思。
    “不过，邪神教真正厉害之处，不在于下，而在于上，邪神教一正两副三位教主，两大长老，四大护教法王，八大护法……
    这些，都曾是各州宗、道宗中的绝顶人物……”
    方宝罗神情有些微妙：“好在这些高手一旦现身，就会有前宗门出动绞杀，反而并无影响。”
    “寿元将尽吗？”
    黎渊心下有些了然。
    栽培门人，培养军队，邪神教远不能和道宗相比，但手握拜神法，延寿长生之术，自然可以吸引那些寿元将至的绝顶高手。
    明面上，已经有这么多，暗地里，又该有多少？
    黎渊想到了摘星楼，这个传说之中的第一杀手组织，明面上只有一百零八杀手，暗地里，又该有多少？
    “师弟不必担忧，龙虎寺既然有弟子前来，邪神教之祸必会很快消弭。”
    方宝罗十分笃定的语气，他对于龙虎寺也有莫名的敬畏，诸多江湖人也无不如此。
    道宗，指执掌一道，也指武道。
    “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