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赛结束已经是前夜的事了。
当天晚上季惊秋就被强拽去了社交,灌了一宿的酒,隔天又被拉着转场,季惊秋勉强应付了两场后,果断跑路。
到现在,他都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夺得榜首的好消息告诉阳师和大师兄!
季惊秋拨通了阳师的通讯,片刻后就接通了。
投影中的阳师气色比之先前好了不少,而且外貌明显年轻了不少,鬓角的白发正在由白转黑。
“阳师,您要突破了?”季惊秋脱口而出。
阳炎笑着点头:“短则一周,多则半月,老夫就能正式突破心相了。”
“恭喜阳师!”季惊秋神色振奋,旋即汇报好消息道,“弟子最近也在选拔赛中拔得头筹。”
“老夫已经听闻了。”阳炎欣慰道,心中的感慨更是一言难尽,他这学生“放”去四守星也才两个多月,就已经先后数次“一战成名”。
在他眼中,季惊秋就像一只老虎,被送到了陌生的草原,在登上食物链的顶端前,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以及寻找自己在食物链上的位置。
而现在,季惊秋已经在食物链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对了,我听说罗师叔和三喜来四守星了?”季惊秋忽然好奇问道。
“不错,三喜通过了四守星的评定,获得了进入四守星的资格。”阳炎笑容古怪道,“论道理,他其实是你的同期。”
季惊秋是提前了两个月抵达四守星,严格来说,他和罗师叔的弟子三喜,确实是同一批。
只是同一批的季惊秋,在其他新人还没站稳脚跟时,就率先在四守星上打通了关。
隔着通讯,季惊秋与大师兄还有姚师姐等人问好,然后看到了被张贴在武馆中心的新横幅——
【恭喜季师弟力压‘老辈’,喜提选拔赛榜首之位!】
“这是姬安玉送来并亲手贴上的。”阳炎无奈笑笑,“以老夫之见,其实有些张扬了。”
季惊秋眨眨眼道:“没事,就这么挂着吧。对了,阳师,过段时间我回来看您,还有大家。”
“你要回来?”阳炎惊讶道,“不会耽误你的修行吗?”
季惊秋解释道:“要再过些时候,到时候在不在四守星,对我来说就不重要了。”
阳炎点了点头道:“你自己决定就好,老实说,你现在这个境界,老夫已经没资格指点你了。”
季惊秋认真道:“阳师的教诲和照顾,惊秋未曾相忘。”
阳炎老怀甚慰,他后半生所有的运气,或许都用在了遇到此子。
心相之境,最重要的就是参悟并演绎出自身道场的雏形,从而窥见天人之妙。
而根据道场中的师兄弟所言,季惊秋以真种之身,已经演绎出了道场雏形!
可以说,在这一步上,季惊秋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
忽然间,阳炎想到了什么,关心问道:“惊秋,你快要触碰到逆反先天的壁垒了吧?”
季惊秋目光一凝,想起不久前与神主的对话,心中沉寂。
他重新露出微笑,笑着点头道:“不远了,我功体进度已经快到96%了。”
“好!”阳炎重重点头道,“等你突破逆反先天,就能彻底摆脱孽毒症的困扰了!”
季惊秋目光熠熠,似乎也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随后,季惊秋又与大师兄等人进行了亲切互动,并遗憾于大师兄这次没有和三喜他们一同来四守星。
不然自己肯定亲自坐庄,正好他最近知道了几家不错的酒楼,酒楼的老板都很客气,还给他发了贵宾卡。
“对了,姬哥已经走了吗?”季惊秋问道。
“他啊?没走,不过暂时有事,现在在师父的休息室接听一则重要的通讯。”
……
人逢喜事,心情倍爽。
阳炎武馆内,送上一手横幅的姬安玉亲手将横幅挂在了武馆中央内。
老馆主觉得这张横幅有些太张扬了。
但他觉得刚刚好!
姬安玉心中难免有些唏嘘,江湖人称不靠谱的“八爷”居然真给他推了一位绝世天才。
晚上阳炎武馆准备举行庆功宴,虽然季惊秋不在,但不妨碍大家庆祝。
结果姬安玉临时接到了一则通讯。
是他的族弟,姬安权。
他略作沉吟,和老馆主借了间密室。
武馆内供武者单人修炼的修行室不多,听闻姬安玉有重要的通讯需要处理后,老馆主爽快地将自己的修行室暂借给了他。
谢过老馆主后,姬安玉快步走入了屋内。
他这位族弟,修成了先祖遗留的【天人弈剑图】,已被内定为下一代姬家之主。
这个位置换做往年,几个主脉间斗上几十年都是等闲。
“堂哥,你觉得季惊秋这个人怎么样?”
投影通讯接通后,确认周围情况后,姬安权开门见山。
望着投影中的年轻族弟,姬安玉心中一惊。
季惊秋的优秀已经连姬家都为之心动,忍不住要拉拢了?
可不应该啊。
对他姬安玉来说,季惊秋绝对是炙手可热的武道天才,毕竟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姬家支脉弟子。
可在整个姬家面前,季惊秋的份量就不值一提了。
武道骄阳再惊艳,在联邦的底蕴和人口基数下,每二十年一代,都有数位骄阳诞生。
多时,甚至超过了两位数。
放眼联邦万年历史,所谓的天才如过江之鲫,唯有突破天人界限,成就天人之身的武者,才有资格真正进入六大家族的视野中。
和其他势力不同,六大家族从不需要拉拢所谓的天才,偶尔的投资也是兴之所至,他们只需要拉拢天人大师就行了。
何况,季惊秋已经被打上了龙虎道场与星辰集团的标记。
前者虽然这些年有些没落了,但架不住历史悠久,人脉广泛,也是联邦的老牌势力,和六大家族都扯得上关系。
高傲如六大家族,不可能在龙虎道场已经“落子”的情况下,再去笼络季惊秋。
适当地示好,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极限了。
而此刻姬安权这般郑重严肃的神色,显然不可能仅仅是“适当的示好”。
哦等等……
姬安玉忽然想到了楼青澜,神色古怪。
星辰集团……如今也算是和姬家有那么一丝关联吧?
如果主家那边准备走表妹楼青澜的路子,通过联姻的方式……
目睹堂兄接连变幻的神情,姬安权叹了口气,基本能猜出这厮在浮想联翩地脑补什么,也不跟他绕圈子,再次直截了当道:
“你觉得,季惊秋有没有可能,已经得到了赫帅留下的道藏?”
姬安玉神色唰的一变。
他沉声道:“这是你的猜测,还是家族的猜测?亦或是……结论?”
涉及道藏一事,由不得他不郑重。
他们这脉隐居万年,就是为了守护与见证此地道藏的传承。
“别紧张,暂时只是猜测。”
姬安权安抚堂兄道,
“堂兄你应该也收到了消息吧了?季惊秋在此次的选拔赛中,力压同辈,获得榜首。”
“此战过后,年轻一代中还排在他前面的,就只有那些老牌的皓月武者。严格来说,他们都已经不算是同一代了。”
“季惊秋的起势太快了,加上他出身东3煌星,所以家族中有人产生了好奇,调查了下他的背景和近况,发现他的修行速度比我们想的……还要快些。”
姬安玉听明白了,皱眉道:“所以你们就怀疑他可能得到了道藏传承?”
“不是我,是那些老家伙。”姬安权耸肩道。
姬安玉道:“你们没有问老祖宗?”
他口中的老祖宗,是昔年先祖留下的伴身神兵,就如赫帅留在四守星的那把霸刀一样。
神兵有灵,此类神兵说是兵器,其实早已和半神没什么差别,一直是六大家族的底蕴之一,被六大家族常年供奉。
七帅当中,只有赫帅的刀,真正留给了联邦。
“问了,但是答案很奇怪。”姬安权神色古怪道,“老祖宗说,赫帅的道藏已经开启,但未真正择人。”
“已经开启了?”姬安玉一愣,忽然站起身,神色紧张,左右环视,仿佛身边可能就站着那位传奇人物的一缕神念。
“堂哥放心,那位九成九是不会来找你的。”姬安权出言安慰道。
姬安玉回过神,面皮抽了抽,轻咳一声道:“既然老祖宗都发话了,那你们有什么好疑惑的?”
姬安权认真道:“因为季惊秋有希望啊,所以我想着先问问你他人怎么样。”
“若是我说不好呢?”姬安玉疑惑道。
“那自然是找个机会让他意外身亡了。”姬安权认真道,“你都说不行了,那肯定很糟糕,这样一个糟糕的人,若是让他获得了赫帅传承,未来得制造多少麻烦?”
姬安玉啧道:“你什么时候加入安全局,操心起联邦大事了?”
“堂兄你理解错了。”姬安权平静道,“我说的不是给联邦制造麻烦,而是给姬家制造麻烦。”
姬安玉神色一怔。
“堂兄您可能不了解。”姬安权顿了顿,“在先祖留下的自传中,赫帅一直是他最讨厌的家伙,先祖更是亲切地称其为‘王八蛋’,言他破坏了自己的不少谋划。”
“自传?先祖还有自传?”姬安玉皱眉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姬安权摊手:“因为那是家主才有资格接触的。严格来说,应该叫笔记、手札吧。”
姬安玉默然。
他姬家先祖出身世家,一生戎马,算无遗策,隐有七帅之首的美誉。
很难想象“王八蛋”这样的粗口会从先祖口中爆出,却也侧面说明那位赫帅的麻烦和惹人厌程度……
但惊秋不一样!
“季惊秋的经历你应该也调查过了。”姬安玉神色缓和道,“他为人品性俱是上乘,若他真是道藏传承者,应当是联邦之幸。”
“联邦之幸?”
姬安权眼中掠过异色,却没再说什么,点头道,
“既然堂兄都这么说了,那就没事了。”
“一个月后,姬家会公开道藏的消息,到时候诸多武者都会涌向东3煌星,也不知道谁人能入那位的眼。”
姬安玉忽然道:“这次的大演武是什么情况,我听说和以往截然不同?”
“堂兄是帮季惊秋问的吧?”姬安权笑道,“我没太关注,不过确实和以往完全不同,前几天的选拔赛就是苗头了。”
“唔……直说了吧,这次大演武,参赛者会深入九洲。”
“深入九洲?”姬安玉动容道,“不是说联邦才刚开始探索吗?”
“联邦出动的都是天人武者,到目前为止,探索度已经很深了。”姬安权呵呵道,“联邦已经开始尝试建立驻扎地,并和多个大势力取得沟通。此次大演武,会成为多方交流的一环。”
“老实说,与其担心大演武,不如担心下个月。”姬安权忽然道,“下个月会有场交流赛,季惊秋不知道会不会被选中。”
“交流赛?”姬安玉诧异道,“龙虎道场和其他势力的交流赛?”
他心道,哪家势力不长眼,选这个时候和龙虎道场打交流赛?
“不是。”姬安权神色平静道:“是联邦和周边几个好邻居的交流赛。”
“联邦和……你说谁?!”
姬安玉面色骇然。
……
……
结束了与阳师的通讯后。
季惊秋调整了下状态,进入了入定状态,旋即以心灵海洋为中转站,回归了佛国,与骨罗汉取得了联系。
【季】:骨前辈,我功体进度已经达到了96%。
【骨罗汉】:罗汉果已经打包出库,在路上了!
季惊秋暗赞,骨前辈果然上道……是给力才对!
【季】:多谢前辈!
【骨罗汉】:小事!另外,接下来一个月内,你尽量不要来佛国!
【季】: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骨罗汉】:新法派前段时日排查了所有在中心地带的信徒,但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你接下来这段时间不要进入佛国,以免被发现相应记录。
季惊秋心中思索,进入佛国会有相应记录?从而被无上真佛宗筛选检索到?
【季】:好的。
【骨罗汉】:我发你个终端号,接下来这段时日,你可以通过终端与我取得联系。另外,我的老师很想见见你!
【季】:您的老师是?
【骨罗汉】:他是我们古法派的领袖和支柱,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担心,我们后续可以通过终端投影相见。当然,不是现在。
投影相见……那就没有问题了。
【季】:好的,我也很想拜访下前辈的老师。
【骨罗汉】:好好好!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季惊秋眨眼,这话不应该由自己来说吗?
随后两人简单聊了聊,骨罗汉向季惊秋夺得选拔赛头筹表示了祝贺。
然后不等季惊秋找理由离开,比如洗澡睡觉什么的……骨罗汉就主动催他离开佛国,好好修行。
结束了与骨罗汉的通话。
将近一周多没来,望着远处坐落中心的真佛,季惊秋心中莫名涌上了一股安定。
相较于海拉,还是真佛更加可爱。
选拔赛落幕后,神主亲自出面,为他和海拉之间穿针引线。
海拉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合作”两个字。
祂希望借季惊秋之手,削弱另外的荒野三魔,这样大家就能回到同样的起跑线。
如此。
海拉高兴了。
联邦高兴了。
神主们高兴了。
季惊秋也高兴了。
至于三魔会不会高兴,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不在群聊内,没有发言权。
但老实说……即使有神主担保,季惊秋也依旧忍不住心生警惕。
因为海拉的存在本质极为扭曲。
与祂来往,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
庄前辈就是一个典例。
这家伙实现你要求的方法本身就是扭曲的。
比如说你向祂许愿不再寂寞,那么祂不会送你一位意中人,而是直接一巴掌拍死你,人死了自然就感受不到寂寞了。
又比如说,你许愿想要联邦和平,世界和平,那么实现的方式大概也是类似全人类死亡——如果祂当下的力量办不到,那么这份因果就会扭曲成“天灾”。
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和她合作?
在这方面,神主的回答是:
——他和海拉之间不需要,也不会存在所谓的信任。他们之间只可能存在“同一目标下的短暂合作”。
简单来说,
同一个目标携手奋进!
同一个梦想合作共赢!
然后季惊秋问了一个问题。
海拉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削弱另外的荒野三魔?
仅仅是凭自己这尚还发育不全,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菩提小树?
那他只有一个要求,在此之前,请先让他的菩提小树吃个饱。
没其他意思,就怕到时候出现意外,好歹临死前也能做个饱死鬼。
至于菩提小树一次性能吃多饱……
季惊秋不清楚。
之后,季惊秋至今仍记得海拉那看傻子的眼神,好似在说你真以为我是傻子?
奇耻大辱啊。
海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告诉了他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等你安稳度过逆反先天前的最后一劫,我们间的合作,才正式生效】
最后一劫?
季惊秋当时看向了神主。
只是神主无相无面,他当时也看不出神主的神色是担忧、同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好在,神主不是海拉这样的谜语人,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一个……
季惊秋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是孽毒症】
【基因调试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荒野三魔的诅咒,任何妄图通过非‘本我’途径,来达成生命进化、跃迁的手段,都会引发三魔的诅咒】
【孽毒症的本质是对‘本我’的侵蚀,其中还涉及到了苦海之秘,基因层面的问题只是表象,即使是我们也无法理清其中的关键。这也是联邦迄今为止投入再多资源,依旧无法解决的根源所在】
【海拉不看好你,是因为你在最后逆反先天时,需要直面这份诅咒的根源,祂觉得你抗不过去】
【但我们不这么认为,因为我们曾经也一度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扛过孽毒症,直到……你出现了】
【这份苦难差点摧毁了你,却也真正造就了你。季惊秋,某种程度上,我们要感谢你,我们已经沉寂太久了,遗忘了很多东西,你的出现提醒了我们极其重要的一点——从古至今,人类一直都有无限可能性】
当时季惊秋失神了很久。
不是因为神主的真诚感谢。
而是因为……
他已经快忘记那些年,孽毒症所带来的不好记忆了。
因为这些都即将过去了。
他距离最后的逆反先天只有一步之遥。
甚至就这一步的路,还有很多好人愿意抬他一手,比如骨前辈。
而即使没有逆反先天,以他现在的情况,每天也只需要扛过十几分钟,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这段经历就会成为他人生中的些许风霜。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
季大师,或者季宗师,季神,会突然地心血来潮,想写一本自己的自传,勉励后来者。
在这本自传中,他会写自己的童年很喜欢逛小区外的那条小吃街,从街头馋到街尾,蹲在卖炸串的王爷爷店铺门口流哈喇子……
他会写自己少年时期,喜欢守在下层的那间神庙里,希冀着庙宇中的神明能够庇护自己发大财,安平喜乐地度过一生……
他会有很多可以写的东西。
让所有人认识一个不一样的季神。
但唯独,他不会对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大书特书。
只会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比如——【老实说,那些年有些难熬,但好在都熬过去了】
又或者是——
【我曾走过山路过水,途径无数苦难和风景,它们有些与我分别,从此天各一方;有些则永久地驻进我的心魂,雕琢我,塑造我,锤炼我,融入我而成为我。】
对,就是这样。
云淡风轻。
轻描淡写。
却又于微澜处见风浪,无声处听惊雷。
经历过苦难的人,不应该对自己所遭遇的苦难大书特书。
就像和曾经的苦难彻底告别一样。
又或许,也是一种和解。
但是,突然在这一天。
神主告诉他。
基因调试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三魔的诅咒。
联邦之所以无法解决孽毒症的根源,也是因为这份这份根源来自于荒野三魔。
季惊秋突然不想和解了。
怎么能和解呢?
他所遭遇的苦难的来源,并不是那虚无缥缈的既定命运啊!
而是真正存在的,该死的荒野神明!
那一刻,季惊秋必须承认,海拉的话还是存在一些道理的。
譬如,“季惊秋也会很高兴”。
无上佛国中。
望着远处的真佛,季惊秋渐渐回过了神,心灵重归宁静。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太急切了,接下来一个月,正是洗尽铅华,见得真我的好机会。
154.第149章 孽毒症!罗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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