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因为肌肉酸痛，有线系593班的大部分同学表情都不大自然。
    时下天天爬山的估计只有挑山夫、棒棒了，因为习惯了强度，虽然会累但不会这么难受。
    昨天晚上小王同学在享受完唐植桐的按摩后，也给丈夫做了个spa，在热水澡和按摩的双重作用下，唐植桐今天表现比同学们好很多。
    “唐老师，这体质可以啊。”路坚已经基本放弃学习了，不光方言问题，还因年纪大，学习速度比年轻人慢。
    路坚本人也不着急，但作业从来不会漏交，哪怕大多都是抄的。
    对此，唐植桐是理解的，说白了这个委培就是镀金，路坚本身就有工作单位，很多知识在工作中都用不上，能知晓一个大概发展方向、专业术语就足够了。
    世界本来就是个草台班子，少了谁都一样运转。
    “嘿嘿，还行吧。”唐植桐打开课本，装作记笔记的模样，时不时抬头看看黑板，其实是观察老师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你写啥呢？”路坚也学着唐植桐的模样，目视黑板，陈老师转身的空，轻声问道唐植桐。
    “工资表，明儿交给单位。”押运科马上就要发下个月工资了，唐植桐需要整理出来交给方圆。
    “你还真是什么事都耽误不了。”路坚羡慕的说道。
    “没办法，拿着单位的工资，就得干活。”唐植桐知道路坚是在说自己学习、工作两不误，但唐植桐还是以一副诉苦、不太情愿的语气说了出来，这个世界上希望你过得比他们好的人不见得有很多，但绝对不少希望你过得比他们差的人。
    数学老师刚在黑板上写完一道题，转过头来直接点名唐植桐：“唐植桐同学，解一下这道题。”
    唐植桐停下笔，站起来先看了一眼脸色晦暗不明的代课老师，唉，还是年轻啊，放其他老师可能直接略过这几个委培生了。
    “怎么了？不会了？刚才聊天不是聊得很欢吗？”代课老师到底是没憋住火，上堂课就是这小子聊天，课下专门打听了唐植桐的名字，没想到这节课就用上了。
    “老师您先别急，我看看题。”唐植桐没有否认自己聊天，也没有发火，而是淡定的非常有礼貌、软软的回怼了一句，然后扫了一眼题目：设f(n)=ne，则曲线y=f(n)的拐点是——？
    代课老师的城府不深，指指唐植桐，眼看就要发火，唐植桐开口道：“老师，是-2吧？”
    这下轮到代课老师哑火了，指指唐植桐，憋出了俩字：“坐下。”
    “好嘞！”唐植桐笑笑，顺着台阶也就下来了。
    “以后上课不要说话。”代课老师抬起手，刚想在黑板上板书这道题怎么做，又跟唐植桐说道。
    “好嘞！保证没下次。”这个面子得给，唐植桐双手合十，果断求饶，作为一个学生，没必要得罪老师，哪怕只是一个代课的。
    上课不说话是可以的，但交流不能断，哪个学生还没传过小纸条？
    路坚在笔记本上刷刷刷的写了一行字，悄悄推给唐植桐。
    唐植桐拉过来一看：对不住，连累你了。
    唐植桐在上面补充道：多大点事，哥们露脸了。
    路坚接过再写：一会老师要是提问我，告诉我答案。
    唐植桐乐了，原来潜伏在这呢，不过还是写下：没问题！
    好在代课老师没有再想发作，两节课就这么过去了。
    放学后，唐植桐收拾好东西，从食堂打了两份菜，立马往城里赶。
    昨天晚上跟小王同学商量好了，今儿不去接她，先去文化用品公司买沙袋。
    眼下绝大多数东西都是分行业经营，文化用品公司分管纸张、文具、体育用品、乐器、照相器材的销售，旗下有门市部、公私合营店等。
    沙袋属于体育用品，应用范围不算广，但一直有市场需求。
    穷文富武，可不能小看了四九城的消费能力，除了一帮合营后的资本家，还有一帮家底颇丰的遗老遗少。
    建国后，各行各业都受管制，这帮人吃喝玩乐其实都没受影响。
    哪怕供应趋紧后，照样有一帮老头去公园耍太极。
    除了沙袋，唐植桐一块买了一双拳击手套，价格真心不便宜。
    回到家后，唐植桐直接将沙袋吊在了院子里的木架子上。
    唐植桐打算先这么凑合着用，等白菜收了以后再加固一下架子。
    凤芝看着新奇，忍不住用拳头打了两拳，沙袋没怎么晃，她却眼里充满了泪花：“哥哥，疼。”
    “能不疼吗？回头等你嫂子回来，让她教给你怎么玩。”唐植桐拿起妹妹的手看了一下，只是有点红，没破皮，也就放心了。
    “好。”凤芝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道。
    “来，我教你件事。”唐植桐拿着拳击手套，牵着妹妹的手来到厢房。
    拳击手套是翻毛皮的，唐植桐拿过小王同学留在家里的钢笔，在纸上划了两下，有水后，在两个拳击手套表面分别写了两个字。
    一个“理”字，一个“德”字。
    “认识这是什么字吗？”唐植桐写完后，拧上笔帽，问道凤芝。
    “认识！这个是理，这个是德！”凤芝带着几分小骄傲回答道。
    “对，真聪明。以后咱们要做一个以理服人、以德服人的人。”唐植桐揉揉妹妹的脑袋，嘱咐道。
    “讲道理吗？”凤芝不太明白哥哥的意思，疑问道。
    “先讲道理，道理讲不通就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唐植桐拿起拳击手套，挥舞了两下，示范道。
    “可老师说打架不对呢。”凤芝明白了一点，歪着小脑袋说道。
    “伱都教给孩子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怕带坏孩子。”小王同学回来后，看着兄妹俩在西厢房，就直接过来了，听到了一点聊天内容，送了丈夫一个白眼。
    “一手握着真理，一手握着武德。做个真理在手、武德充沛的人，帅吧？”唐植桐将两个拳击手套展示给小王同学看，脸上洋洋自得道。
    “你是真会糟蹋东西。”小王同学看着那两个字，这才明白丈夫为何这么教育小姑子，哭笑不得的说道。
    “走，吃饭去。”唐植桐将拳击手套放在写字台上，再次揉揉凤芝的脑瓜。
    “嫂子，吃完饭教我好吗？”凤芝看看拳击手套，跃跃欲试，刚才手打的疼，带上手套再打就不疼了吧？
    “行，不过你得先写完作业。”小王同学放下挎包，同样揉揉凤芝的脑瓜。
    “好！”凤芝麻溜的答应下来。
    “桉子，今天我去粮店想给你换点全国粮票来着，人家不同意，说得有单位的证明信才行，你明天去单位开出来？”吃饭的时候，张桂芳问道。
    “行，我明天正好要去趟单位。”唐植桐答应下来，一切都是有预兆的，粮店以前卡的没这么严……
    “我明天一早摊些煎饼，你带些给你大伯和小姑。唉，咱家的存粮也没了，没法再给你大伯、小姑了。这次你出去十来天，明天多起点粮票，可不能吃你大伯、小姑家的口粮。”张桂芳絮絮叨叨的嘱咐道。
    “行，您就放心吧，妈。”儿行千里母担忧，任何絮叨都是关爱，唐植桐没有不耐烦，爽快的答应下来。
    “明天我给你些钱，出门在外该花就花。”小王同学也嘱咐道。
    “嗯嗯，放心吧，到哪都不会受为难的。”唐植桐对此信心满满，咧着嘴笑着说道。
    “静文，多给桉子收拾件厚衣服，听说越往北越冷，也不知道那边下没下雪。”张桂芳吩咐儿媳，儿子有了媳妇，这活自然就交到了儿媳手里。
    “好嘞，妈。”小王同学答应的也很痛快。
    很多人都说单身好，但只要找对媳妇，日子也不差，起码出个远门有人知冷知热给收拾东西，唐植桐只管带着就行。
    吃过晚饭，唐植桐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点上颗烟，借着皎洁的月光，看着媳妇教两个妹妹护身术。
    拳击手套有点小，小王同学戴不上，找了两块布条缠在手上，给两个小姑子演示了一遍。
    唐植桐也是第一次见小王同学大展身手，不敢说大饱眼福，只能说大开眼界。
    那练法……啧啧啧，唐植桐不自觉地夹紧了裤裆。
    武德太充沛了！看着都疼，以后在原则性问题上坚决不能得罪小王同学！！
    1959年9月22日，星期二，谢渠和余福银押运去古都的日子。
    唐植桐今天没有陪着小王同学和凤珍，一大早就往西去了押运科。
    现下的粮食太珍贵，唐植桐得看着东西上车才放心。
    “唉吆，唐股长，你可算来了。一百四十斤，还高高的，咱去过下称。”高立德一见唐植桐，立马将手里的活放下，在水龙头下冲了把手，一边在围裙上擦，一边朝唐植桐这边靠过来。
    “我前后不是给了二十六斤粮票吗？也就只能换一百三十斤吧？”唐植桐先是道了谢，又疑惑的问道。
    “全是新鲜的白薯，多少带点泥，我不得跟他们要点损耗啊？”高立德呵呵一笑，解释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让您费心了。”唐植桐拉过高立德的手摇了摇，别看这点损耗，肯定是搭了人情的，居民去粮店换白薯，给到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没人敢去挑拣。
    “您客气，听您说了同学的情况，我也不落忍，多的做不了，也就只能帮到这了。先过下称吧。”高立德谦虚的说道。
    “我替他谢谢您。称就不用过了，我还能信不过您吗？”唐植桐摆摆手，婉拒道。
    话虽这么说，但高立德做人知分寸，坚持当着唐植桐的面将白薯放在磅称上过了一遍，一百四十斤高高的。
    过完称，高立德帮着唐植桐将白薯抬到了站台，主打一个服务体贴周到。
    唐植桐又等了一会，谢渠和余福银才来装邮包，唐植桐免不了又是一番交代，帮他们扛了一阵邮包，才擦把汗去办公室找方圆。
    “圆哥，忙着呢？这是工资表。”唐植桐敲门进了办公室，直接掏出做好的工资表递了过去。
    “放这吧，你今天这是过来送白薯上车？”方圆站起身来给唐植桐散了一颗烟。
    “谢谢圆哥，我经手委托同事办的，不露面不合适。”唐植桐给方圆点上烟，压根不提不放心。话嘛，肯定要往合适了说。
    “要不说你办事用心呢。”方圆点头赞道。
    “嘿嘿，嫂子一切顺利吧？前阵子忙，一直没顾上过来问。”吕丽娴办事，唐植桐还是非常放心的，但该说的话也得递到位。
    “非常顺利，过去就住上院了，正想谢谢你呢。大夫很关照，还给出了两套备用治疗方案。”方圆咧着嘴，非常开心，脸上也没了担忧，市产院可以算是四九城最顶级的那一拨专业妇产医院，住院时离预产期还有十来天，如果没有唐植桐牵线，肯定是没有床位的，更别说单独的治疗方案了。
    “这有啥好谢的，顺手的事。大夫咋说？还得几天？”唐植桐又问道，住上院已经十来天了，得琢摸着月子礼了。
    “就这几天的事，等生了一定告诉你。”添丁进口是喜事，方圆又是个疼媳妇的，说到这，他的手都不自觉的搓了起来，不紧张是假的。
    “那成，我可等着喝满月酒了。”唐植桐乐呵呵的答应下来，然后也搓着手，跟方圆请假：“那啥，圆哥，我跟学校请了探亲假，打算明天跟车去一趟安东。”
    “行，去吧。”方圆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设置人为障碍，爽快的答应下来。
    “我计划下个月2号跟车回来，3号到，发工资的事可能要耽误一会。”唐植桐补充道。
    “没事，我这边先协调人手发着。”方圆依旧很痛快。
    “谢谢圆哥，还得开张证明，想从粮店起个全国粮票来着，粮店说没有证明信不给换。”唐植桐无奈的说道。
    “自己写，自己盖章。”方圆一边说一边用钥匙将抽屉打开，把公章拿出来，这动作、态度上比以往更加信任。
    “好嘞！”唐植桐一点都没客气，坐下来刷刷刷写了两份，一份证明信用来起粮票，一份介绍信留着去安东后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