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付了钱,朝里面的司机道了声谢,等出租车从她眼前开走时,她才注意到了远远站着的许卿。
“小卿,”梅屿急急地走过去,到了许卿身前,却有些小心地停了下来。
她直直站着,稍抬着头看了许卿好一会,才笑起来,说,“妈妈在路上给你带了糯米丸子,现在还热着,进来吃吧。”
许卿低着头,垂在两侧的手微攥着衣角,在梅屿身后跟进了门。
梅屿开了玄关处的灯,又急急从厨房里端了瓷碗出来,把打包的丸子挑出来。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她看许卿仍旧默不作声,却还是洗过手坐到了餐桌上,心中微微泛上了些欣喜,“怎么不在零班了,身体跟不太上吗?”
“早点回来睡觉。”许卿握着筷子,在瓷碗中停留了好一会,才扎起一个来,“零班的自习太晚了。”
“挺好的,零班是十点半下自习吧?”梅屿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去碰许卿的头,抬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是太晚了,对你身体不好。你不自己换,我也要和你老师说提前回来的。”
“我以后都在c市,就不走了。”她看着对面的小孩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东西,踌躇了许久,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小卿,你这周末有时间吗?”
许卿想到林千辰的人像画,摇了摇头,“没有。”
他问,“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是急事。”梅屿停了一下,才说,“就是想带你见见你叔叔。他那边还有一个比你年纪差一点的妹妹,想去游乐园……”
“我不去。”许卿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些,“你们玩吧。”
“你不想就算了,抱歉,我以后不会再问了。”梅屿给许卿倒了一杯温水,在他旁边坐下。她沉默了好一会,急于说些什么来打破重新僵下来的气氛,“漆医生的诊室你去了吧,聊得还开心吗?”
“嗯。”许卿把丸子咽下去,才开口说话,“我告诉她我以后不会再去了。”
“为什么?”梅屿有些着急,“我约了她几次,好不容易……”
她看见许卿把筷子放在了餐桌上,略轻的一声脆响,却还是让她止住了声音。
“你觉得我有什么心理疾病吗?”许卿平静地问,“或者你觉得应该把我送到精神科?”
“小卿!”梅屿彻底慌了手脚,“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许渝死了之后,你总这样不声不响,还不愿意好好吃药……真的会吓坏妈妈的。同龄人都喜欢出去玩,会带朋友回家,妈妈只是想让她来和你说说话,你……”
她说到最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死了。”许卿深吸一口气,狠狠闭上眼睛,鼻子里似乎又盈满了消毒水的味道,“他是一个人死在了医院的。你没有来看他,我也没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了。”
“他本来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可你去结婚了。”许卿的眸光里流露出从所未有的冷漠与封闭,“你觉得我有病。”
“我治不好了。”
“小卿,你不要这样吓妈妈,妈妈求你了……”梅屿看着他,眼睛一下子红了,“我不会和你叔叔再生孩子,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你要好好活着……”
她想起许卿幼时,那时候的小朋友也不太喜欢说话,却会在每个阳光盛开的午后,悄悄跑到她身边,抱着她亲一下脸颊,再细声喊一句“妈妈”。
“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这种程度的贫血还不严重。”梅屿微弯着腰,两手越发无力地垂在膝盖处,“妈妈没有不要你,小卿,你只是身体差了别人一点,不要紧……”
许卿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却没有丝毫悲伤的情绪。他见过梅屿这幅模样很多次,但依旧清晰地明白,梅屿可以是一个多么自私而冷漠的人。
许卿把桌子上冷去的温水喝完,绕过梅屿走上了楼。
第8章 画
十月下旬的温度已经逐渐变冷了,午后的光也不再那么扎人。满树的叶子也开始凋落,零零散散的枯叶随风落在人行道上。
林千辰背着画板,站在洒满碎光的树荫下。他半眯着眼睛,视线落在对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带着凉意的风吹过来,林千辰把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敏锐捕捉到了巷口处走出的一点黑,那点黑色融入身遭的人群,穿过秋色的车水马龙朝他走来。
“许卿。”
他与那人还隔着远远一段距离,他却眼里带笑,把这声名字咬在齿间,念得模糊又暧昧,细声而温柔。
许卿终于走到了他的跟前。
他穿了件黑色的格子单衫,袖口微挽着,鼻尖上落着薄薄一层汗,见到林千辰,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在这里吗?”
“楼上。”林千辰抬了抬下巴,带着许卿进了面前的巷子,拐进里面的单元楼,“这里的房子我租了两年,周末都用来画画。虽然我很想在街道上画你,把上面的繁华和热闹都画进去……”他翻出钥匙打开门,回头朝许卿一笑,“可是人太多了。”
许卿跟着他在玄关处换鞋,一走进去,看见角落里堆满了玻璃画框,里面只有几副放了画,其他都是空的。颜料和画纸放在一个巨大的木质橱柜里,旁边放着几张高脚椅子和一张软沙发。
房间的四周被黑色的厚重窗帘拉着,只有缝隙中透进来的不暖不冷的光。林千辰把窗帘拉开,推开玻璃窗,外界的声色与温度重新回到了室内,鲜活而明媚。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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