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这家店我只开四年，四年里，你们坚持转行离开都可以，四年后，除了李记的牌子我会带走，这个店我可以原封不动转让给你们在座之中的一位，或者是几位。”
    李老头眯着眼随意说着去年开业前面对一帮饭店老板说的那句话。
    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霸气，却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
    我来了，那这条街这四年的大部分生意就自然都会是我的，但我不把事情做绝，四年后这条街的生意依然还给你们。
    “为啥？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只开四年就不开了？”杨子听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经济社会还有人到了口袋边的钱不挣？
    他这段时间大部分晚饭都是在李记吃的，李记生意火爆他都看在眼里。
    不仅上班族喜欢来吃，附近的居民，朋友小酌、家庭聚餐也喜欢来李记。
    价廉物美，大众消费。
    实际上附近受李记的影响又何止这一条街！
    “我的大徒弟李谨言你应该已经见过了，他再过两三年就满三十，就会出师自立门户，他不会也不该局限在这家小饭店里。
    到时我家老二也该大学毕业了，我也就不用再呆在上海这个人来人往的大都市，和老伴一起回四川老家，青山竹林，养鸡养鸭，安度晚年。”
    烟过一半，李老头就舍不得再猛吸，放慢节奏，轻抽缓吐，“杨小子，钱是挣不完的，给别人留条路，就是给自己就条路。当时年青的时候不懂这个道理，唉……不提了。”
    李老头叹了口气，眯眼轻抽。
    “那不是你再过三年多一点就要离开上海？到时不就吃不到李记的那些菜了。”
    杨子心里好生失望，李记的味道好是其次，反而是和李老头的交流很有意思。
    虽说只是个厨师出身的小饭店老板，却见多识广，说的话讲的道理对刚出社会的杨子大有裨益。
    何况还有那道让人吃上一回就垂涎欲滴回味无穷的爆炒腰花。
    “这还不简单，想吃什么自己做。你要想学，我就教你。”李老头烟也不抽了，睁开眼睛盯着杨子。
    杨子根本不知道李老头这句话背后的分量有多重。他心中一动，尝试着问道：“真的我想学什么，你都肯教？要不要先拜师？”
    虽然不清楚厨师行业的规矩，但拜师学艺这最基本要求杨子还是知道的。
    “你要拜师，我就正式收你为徒，你要有什么顾虑，我可以先收你做记名弟子，大部分的菜马上就可以教你。”李老头豪爽的大手一挥，带起烟灰一片。
    “做记名弟子，那道爆炒腰花能不能教？”杨子小意的问道。
    那道菜只要想想小强第二天恢复的情况就知道不简单。味美效果更好！
    “这道菜有三不传。非正式弟子不传，学艺不满三年不传，非纯良质朴者不传。”
    李老头似乎早就看出杨子的小心思，继续加大诱惑道，“爆炒腰花只是补肾，效果怎样你的朋友最是清楚，类似这样的菜传下来共有八道，补身体八个不同部位，八种功能，各有神效。
    这八道菜合在一起有个名字，叫八仙过海。寓意吃了这八道菜，如做仙人，过海不难。”
    “八仙过海，如做仙人，过海不难。真有这么神奇吗？”杨子心想神往，真想开口叫师傅。
    但忍住了，没叫。
    此为炼欲。
    如果不是吃过其中的一道菜，杨子的念想就不会这么深刻。一道就已经垂延欲滴念念不忘，现在有八道。
    此时能忍住不叫，大不易。
    “我当年用这八道菜做过一桌席，被称为李八道，当时情况特殊，这桌席叫到了八千八百八十八万的霸道价格，也有叫我李霸道。”
    李老头笑眯眯再加一把火，一勺油，“李记，李八道，李霸道，一席八道九州动，仙人过海举世惊。一时世人皆云无八道不叫席！嘿嘿，人影树名，风光无限呐……
    当年这些陈年旧帐不提了。现在这八道菜，你想学，拜师，满三年，我就教你。”
    八道菜八千八百万，八道更霸道！
    李八道当年有怎样的风光！还没多少社会阅历的杨子根本想象不出。
    但，越是这样，越想想，加上一席八千多万的价格……
    杨子的心就如在油锅里煎熬沉沦，煎的外焦里嫩，熬的火急火燎，真想立马倒头就拜叫声师傅。
    此为炼心。
    此时不叫，真不易。
    叫师傅的话，都到了嘴边，杨子忍住了，他愣愣的看着地面，身体一动不动，脑子里天人交战，乱的一塌糊涂。
    过了好一会，以前纯属浪费不会真正抽烟的他，学刚才李老头的样子，深吸一口烟。
    像是要把那看不到的八道菜八千多万都吸进去，一直吸到差点窒息猛烈咳嗽为止。
    杨子人倒在台阶上，咳到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烟也掉到地上，烟雾袅袅升起。
    李老头就坐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不说话，手指夹烟，烟雾朦胧一片。
    马路上车辆疾驰不断，人行道行人摩肩接踵，一番热闹景象。台阶上一动一静的老少在淡淡的烟雾中，似与这份热闹无关，恍如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现实，一个梦幻。
    直到小强和小童找到杨子，杨子都还在恍惚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是梦，是真？是实是幻？
    另一边，谨言之前看到师傅和杨子在门口抽烟，就去后厨用冰糖，雪梨和几味中药加一起用水煮。
    一会看到师傅李老头抽完烟进了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小包间，他就端着冰糖雪梨水跟在后面也进了小包间。
    李老头坐在椅子上，看到自己徒弟端着手里端着一盏糖水跟着进来，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接过来吹了几下几口喝完。
    “师父，这个是急火做的，你先喝一点润润嗓子，晚上睡觉前再喝一碗文火煮出来的，清肺效果更好。”谨言站在李老头身旁，服侍他喝糖水。
    “谨言呐，你就是心细，都跟你讲过好多次了，师傅抽一根烟不碍事。你就是不听，每次我抽烟你就要做这个冰糖雪梨水。搞得我现在烟都不敢多抽。”
    李老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大徒弟，嘴上却在抱怨。
    “师傅，不是我心细，是我答应过小师妹要替他照顾好您。”
    谨言笑着接过师傅喝完了汤碗，又问道，“小师弟，答应师傅了？”
    “小师弟？谨言，你是对师傅有信心还是对杨小子有信心？他今天没答应下来。”说到杨子，李老头的眼里满是欣赏。
    “没答应，怎么会？”一直嘻笑怒悲不行于色的谨言，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讶，“师傅没跟他说八道的事？当年八道……”
    李老头打断道：“说了。他把自己搞到呕吐也没回复我。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说起来，他要是今天爽快的答应下来，我才会失望。现在这样我反而更满意，没看错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