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周将军神威无敌,还请入得阵来,若能破得此阵,我唐家上下再无二心,甘受驱策。
若是自知难敌,不如就此退兵,两不相扰。”
正在此时,一声清脆女声传来。
眼前空间如同水幕般拉开,朦朦胧胧景色变得清晰,只见唐府前院广场处,立着一个身着绿色衣裙,眉眼之间英气勃勃的女子。
她手中挽了个剑花,锋刃错落,斩出迷乱光影……
让人视线触及,竟然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激将法?”
周平安摇头失笑。
唐府剩余高手,应该全在这里了。
周平安精神感应之中,有着三十六处气息格外强横一些,分守三十六方,居中阵眼,不是别人,真是这位当前亮相的绿衣少女。
这是第一桩奇事。
第二桩奇事就是,眼前这座气息笼罩整个前院的大阵,竟然隐隐透出一种拼死一搏的惨烈气息。
“还请周将军稍待,容老朽劝说小婉。”
感受到周平安身上隐隐勃发的煞气,唐士民心中大急,连忙道:“此阵乃家族生死存亡之际方能布下的同归大阵,名唤碧血丹心,考验的是剑胆还有文心。
一旦入阵,除非一方碾压另一方,否则,必然榨干最后一滴精神与血元,威力无俦,还请周将军不要涉险。”
他面上焦切之意,并不虚假。
而是真的觉得,这個碧血丹心大阵真的奈何不得周平安。
不说先前遇袭之时,对方那宛如鬼神般难测的身法,就说那刀法之巧妙神奇,也是他毕生未见。
至少,在真武境这个层次,唐士民并不觉得,会有人能打赢周平安。
他甚至觉得,自己所有行动,所有招数,都在对方眼里全无秘密。
似乎能够预见一切。
唐婉那丫头的玄女素心剑法,的确是号称庙算一切,攻敌必中。
但是,面对一个能预见先机的敌人,她算得再准又有什么用处呢?
更何况,唐士民心中还有一个隐忧。
当时被斩断右臂,夺走祖师所赐玉符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已经失去了心血祭炼二十余年之久的那丝感应。
冥冥之中察觉到玉符易主。
这代表什么?
代表对方不但抢去了玉符,并且,还能控制使用。
那面玉符的能力,他花费这么长久的时间祭炼蕴养,并且参悟其中法则,哪能不清楚?
一旦对方祭出玉符,这碧血丹心阵法,别说能胜得过他,弄不好,就会全军覆灭。
当然,这种被人抢了底牌,反向掌握如此丢脸的事情,唐士民不好说出来,只是心中暗暗焦急,却又无法可想。
因为,唐婉面上那决绝的神情,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不用劝了,没用。”
周平安摆了摆手,抬头看了看唐府上空,仿佛看到那蒸腾如火般的族运。
这一刻,他惊奇的发现,唐家上上下下,众志成城,族运竟然并没有系于唐士民的身上,而是系于那个绿衣少女身上。
同时,那股极其熟悉的气机和威胁,也让他明白。
此阵的功用,恐怕就与唐元青当初用出来的那个“碧血洗清天”妙术相类。
“如果你以为,封了气血和真元之后,单纯比拼剑术,就能取胜,恐怕会很失望。”
“既然不惧,周将军何不闯阵?”
唐婉闻言心中微凛,却是不怒反笑,伸剑斜指地面,缓缓开口。
她心中转念,立即明白,对方从哪里感应出了一丝奥秘。
但是无所谓。
六叔以个人之力施展出来的妙术,与全族之人用出来的妙术,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若是对方以为,真的技止于此,恐怕就要上个大当。
“好,就让我见识一下你唐家的碧血丹心,希望,你等会还能笑得出来。”
周平安眼中星光微闪,心里却是在想。
唐家这门阵法的确是有着可取之处。
对付自己,或许不是那么有用,但是,对付梵天寺的厉害和尚,那是真的很有用处。
不但对付梵天寺,就算面对任何一家势力,都不落下风。
他们的理念就是。
我不需要比你强。
我只要把你拉到同一起跑线上,跟我一样弱……然后,再以我的长处,来跟你比个生死高低。
这种打法,用来埋伏算计某些修为太高的对手,那是妙用无穷。
“罢了,只希望经此一役之后,我唐家还能保留几分元气。”
唐士民看着周平安一步踏入前院之中,神情微显凄怆,似乎看到了悲惨的结局。
刚刚接好的右臂,传来的隐痛,比不上心中的剧痛。
“哈哈,周平安,也不知伱哪来的信心,真敢入得阵来?
天下之大,神功妙技,奇门阵法在所多有,你太自大了,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唐家的底蕴。”
唐婉振腕出剑,四周风云激荡,一点寒光刺到周平安胸前,剑尖飘忽不定。
周平安惊奇的发现。
对方这一剑,似乎封死了自己所有躲闪的方位。
精神感应之中,无论是格是挡,是闪避,还是对攻,这一剑都会无可阻止的点中自己的胸口。
甚至,在三重入微的弱点视角之中。
唐婉出剑之后,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红色光点……就连黄色光点,也只是在剑尖处和手腕处游移。
这倒也罢了。
周平安刀在意先,正要用出伏波刀法,然后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以及肉身力量,全都变弱无数倍。
就像是当初未曾修练之时的平常身躯。
力不过百斤,速度慢如蜗牛。
‘原来这就是碧血丹心的阵法效果。奋螳臂挡车,虽九死不悔,以孱弱至极的身体,做搏浪一击。’
寒光一闪,就刺到衣襟处。
周平安叹息一声,长刀并没斩出去,反而微微内收,刀柄尖锥重重磕在剑锋之上。
震散一点黄光。
啪……
唐婉手中晶亮宝剑,突然就握持不住,手腕剧震,手臂发麻,身体也向着一侧微微倾斜,也维持不住力贯剑尖的刺击动作。
剑锋一斜,就从周平安肋下刺过。
她心中微惊,双腿离地,旋身翻滚,一剑斜挑,已是借势斩向周平安的脖颈。
柔韧的身体,虽然失去了血元和罡气的支撑,仍然灵巧如燕。
剑势奇诡快捷。
“好剑术。”
周平安刀在右侧,身体迟钝,转身艰难。
却是轻笑一声。
唐婉用出这等奇绝姿态,发出搏命一击。
固然逼得自己无法格挡,无法闪避。
但她的身体,也是悬浮半空,躲无可躲。
周平安没有转身,也没有挥刀,只是右臂伸直,骈指成剑,点向唐婉握剑手腕处。
一点黄光,轰然崩散。
斜斜斩到他脖颈的锋锐长剑,就如长了翅膀一样,突然就脱手飞起半空,唐腕再也控制不住身形,胀红着脸向下跌落。
只是跌到一半,还没有来得及应变,已经被一只大手握住了喉咙。
“剑法不错,可惜,你太弱了。”
周平安摇头。
耳边就听到数声呼喊。
“还请周将军手下留情。”
“我唐家甘愿臣服。”
却是唐士民几人焦急叫着。
碧血丹心大阵,最强的一点,也就是最弱的一点。
只要杀了唐婉,此阵立即崩毁。
并且,布阵之人全都会受到反噬,轻则修为全失,变成白痴,重则当场身死……
这是以族运布阵,该当承受的损失。
不成功,则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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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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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手中少女,唐家此阵立即告破,而且,会死上一大片的族人。
周平安只是稍稍感应其中气息,就已经查觉到了后果。
他想了想,缓缓松手,任唐婉面色呆愣的掉落地上,笑道:
“唐族长不用担心,对于自己人,我还是很宽容的,小丫头不懂事,打一顿就好了。”
“你怎么能破得我的玄女素心剑法?我已算尽所有可能,按理来说,这是必中之剑。”
唐婉早就没了先前那种信心满满的姿态,眉毛轻皱,眼神茫然,显然是被打击得惨了。
“有法必有破,世上并没有无敌的剑法。
你这剑法厉害在无论如何应变,都一定能够抢先击中敌人……
但是,如果有人在你出手之前,就已经看破,所谓的抢先必中,也只是一个笑话。”
“怎么可能在事先就察觉到我的剑势所攻方向?”
唐婉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玄女素心剑法,讲究心灵修持,出剑因时而动,因势而变。
下一刻,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出哪一招,会怎么攻?
别人又如何能够猜得透,看得穿?
“你不相信,只因你未曾见识过。
就如你先前所说,这天地很大,神功绝艺奇门阵法多如牛毛。
只是守在唐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有一日,会变成井中之蛙。”
“受教了。”
唐婉心服口服,默默万福行礼,面色重归平淡。
无论是剑法武学,还是心胸气度,她感觉全都落在了下风。
偏偏,对方也不比自己大多少年岁。
只能说,眼前此人,是真正的天下豪杰,自己远远弗如。
周平安顺口答了两句,抬头看了看那汹涌如烟波沸腾的唐家族运,沉声道:“老先生既然一直看着,不如划出道来,看看我是否接得下。”
不杀唐婉,当然不是心慈手软,展现大度。
而是周平安看得明白。
此阵法竟然与唐家福地气息联系在一起。
一旦破除此阵,杀得一大批人,立即就会有不可测的事情发生。
这才是碧血丹心大阵的本意所在。
说白了,这家伙就是个人身炸、弹。
‘也不知道,杀了这些人之后,会不会立即有唐家神武境老祖宗,从洞在福地之中冲出来,行搏命一击?’
周平安感应着空气中隐隐传来的危机。
心中默默揣度着,也感应着虚空之中那双隐隐窥视的眼睛。
身前雾气一阵波动。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身前七丈开外。
以周平安的眼神,竟然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
似乎是从另一个空间,跳到了这个空间,更像是他一直站在那里,只不过,自己看不到。
‘空间夹层吗?’
周平安这时才明白,先前一直若有若无感应到的危机,到底是什么了。
不是碧血丹心大阵。
也不是唐婉的玄女素心剑法,而是这个一片斯文儒雅,眼神温润的白胡须老头。
“祖父!”
唐婉瞪大双眼,看着白须老头,脸上全是羞愧。
她本不想惊动自家祖父。
却不料,最后还是得靠祖父出来救场。
“我这孙女自小没了父母,失了管教,族内众人也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对她多有容忍,以至于养成了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老者侃侃而谈:“幸好周将军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老夫在这里谢过了。”
他拱手一揖到地,算是谢过。
“老丈客气。”
周平安拱了拱手,笑道:“年轻人嘛,难得斗志昂扬,气冲云天,这份热血倒是值得赞赏,不用苛责。”
他此时也猜到了,这位应该就是唐家明面上的定海神针,大长老唐羽。
传闻中,这位大长老一直守在祠堂,经年累月不曾现身。
有人怀疑他已经跨入神武。
有人怀疑他已不在唐家族内,早就进入了洞天福地之中潜修。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周平安进入金河城之前,早就打听到了许多小道消息。
此时见着此人,就明白,那些消息全都不太准确。
这位的确是没有进入洞天福地。
但他的状态很奇特。
不在此间,不在彼间。
就在中间。
而且,这位唐羽老先生身上气场隐隐化为场域,笼罩数百丈方圆……
随着心念一动,四周灵机也跟着波动,隐隐与他身上的气息相互应和。
碧血丹心大阵,在他出现之后,就已经悄悄然散去,但是,那股能够压制精神和气血波动的能量,却还一直存在。
在特殊的环境之下,能让某个区域法则随之变化,化为自己的主场,这无疑就是神武境界的能力。
也是从天人感应,真正走到天人合一的必经之途。
唐家大长老唐羽虽然还不能做到真正的天人合一,天地即我,我即天地的地步。
但他已经摸到了门槛。
真正生死相搏,自己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
尤其是在唐家祖地。
“小友大气,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既然你赢了赌约,老夫也不好推翻,只是有一事相求。”
“请讲。”
周平安好奇问道。
他发现,这白须老头自出现之后,自己竟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什么恶意。
难不成,真的连试也不试一下,就此接受唐家举族归顺的结果?
唐羽指了指站在一旁低头作乖巧状的唐婉,笑道:“我这孙女别的不说,单论容貌才学,可以说是天下顶尖。
唯一有点不好,这人啊,太过出色,就目高于顶,看不上凡夫俗子。
这都已经十九岁大龄了,却仍待字闺中……
每每想到此节,老夫心就急如焚,今日两剑结缘,周将军又碰过了小婉的身子,要不,就许了给你,咱们两家结成一家,岂非是好?”
啥?
我两剑败敌,这是结缘?
锁了她的喉咙,就是碰了她的身子?
这么说,好像也说得过去。
周平安一脸懵逼,游目四顾。
只见四面八方显现出来的数百唐家高手,全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
有愤恨,有难受,有欣慰……
唯独见不到的,就是不服神情。
“祖父!”
唐婉愕然抬头,一张脸就红到了耳朵根。
这也太丢人了。
当着族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当着外男的面,就这么想要把自己嫁出去,万一,万一对方拒绝了,那多难堪。
还见不见人了?
她捂着脸,身形一晃,就消失在烟水笼罩之处,却是跑得远了。
‘好快的速度,先前若是没有碧血丹心大阵禁制精神和罡气,她的剑法,其实还要更难缠一些。’
‘此女别的不说,这容貌才气,确实与怀玉都不相上下,的确是钟灵旒秀。
关键是她的身份,在唐家极不寻常,其祖父又亲口提亲,舍了颜面。
这时若是拒绝,很可能就得再次血拼一场……不是唐家亡,就是自己逃掉,那又何必?’
周平安暗暗想着,面上却是浮现喜意,伸手一揖:“平安见过岳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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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剑胆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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