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梯的触感冰凉。
    我一步步往上攀爬，我妈在下面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回头看了我妈一眼，我心里非常酸楚。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这大过年的夜里。
    但此刻我妈就在费南天手里，哪怕死，我也必须得按照他说的做。
    看着我妈，我心里暗暗说道：“妈，如果不是儿子，你也不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如果我这次真的活不了了，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一定要伺候你！”
    顺着铁梯，我一点点往上爬着。
    我感觉自己有些失温，每往上爬一步，自己的体力就消耗一分。
    呼呼的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我的心都被凉透了。
    虽然体力不支了，但我还是支撑着爬到了水塔顶层。
    站在水塔顶层，我觉得自己都快被这大风吹得飞起来了，扶着旁边的一墙边沿，我才微微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我看向四周，写字楼几乎都亮起了灯火。
    除夕夜的晚上，街上热闹非凡。
    跟我妈说的一样，现在的人果然都喜欢在外面过年，巨幅的写字楼画面上，全是新年祝福视频，那些卡通人物的画像，看着挺喜庆，但在我的眼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神色。
    这水塔，只有不到一米宽的距离可以让人待着。
    在我的身后，是个两米多高的水池。
    这是以前的老房子才有的水压塔，想不到在这个三十多层高的甲级写字楼里，也有这样落后的东西。
    扶着墙，我往楼下看了一眼。
    三十层的高楼，果真是出乎我的想象。脑子里是持续的眩晕，这感觉让我胃里不断地翻转。
    我蹲下来，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费南天的声音：“沈江淮，要么你就打电话给蒋义成，让他想办法把钱给我转回来，我就可以放了你放了你妈，我还能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如果你不答应，就从这儿跳下去吧，我保证给你收尸！”
    费南天这话，说得很绝情。旁边的灯闪了一下，照出费南天阴阴的样子，我感觉他整体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痴傻模样了。
    费南天这样的状态，就是完全被蒙心了。
    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他怀抱着太大的希望，所有的风险意识在金钱面前，都成了一句空话。
    我妈在下面叫我：“儿子，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说着，她对费南天说道：“你这个疯子，你赶紧放了我的儿子！要不然的话，我就跟你拼命！”
    费南天冷笑着：“只怪你命不好！你儿子是个死脑经，反正没钱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儿子死了，正要给我陪葬！”
    “你这么这么不讲道理啊！你做生意陪了，为什么要我儿子给你陪葬！？”
    “那是肯定要的，黄泉路上，我得找个引路的！”
    “你要引路的！就带我走吧，我这么大岁数了，我不怕，我给你引路！你让我儿子下来，我上去！”
    我妈的声音很大。呼呼的风声中，我妈的这一番话，听得我直想掉眼泪。
    费南天哼了一声：“你们还真是母慈子孝的典型啊，你儿子要救你，你呢，想用自己的命还你儿子命！我都快被感动了！”
    只听我妈冲他继续吼着：“我是为了保护我儿子！你呢，你这个年纪了，你应该也有孩子吧，你怎么就不为他们想想呢！？”
    “我当然得为他们想，有钱他们就能过好日子！没钱，没钱的话，我屁都不是！”
    费南天跟我妈就这么一直吵着。
    站在水塔顶部，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凉透了。
    风呼呼吹在我身上，我的四肢都没知觉了。
    街上好像很热闹，越是接近跨年的时刻，人越是多的出现在路上。突然间，只见我妈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回头，我看见费南天手里拿着刚才蔡猛手里的匕首。
    那明晃晃的刀尖，正架在我妈的脖子上。见到这一幕，原本已经快陷入昏迷的我，突然瞬间就清醒过来。
    我冲费南天大声道：“不准你用刀对着我妈！”
    费南嘿嘿两声看向我：“放了他可以，你从上面跳下去！”
    我盯着费南天，外面的电子烟花映照下，那刀尖就这么一直抵在我妈的脸上。我看着费南天，咬咬牙：“行，我答应你……”
    说完，我猛地转身。耳边传来我妈的叫声：“江淮，妈一把年纪死了不值钱，你可不能……”
    “闭嘴！你个死老太婆！再吵小心我割下你的舌头！”
    抬眼看着正前方大楼的电子屏，上面正在倒数计时。三十层的高楼下，人很多，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电子屏，等待新年钟声的敲响。
    屏幕中出现的数字，越来越小。
    “10、9、8、7……”
    人群中倒数计时的声音，震耳欲聋。我盯着那些数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生命，也正在一点点的走向终结……
    看了一眼下方，我还是一阵眩晕。刀尖抵在我妈的脖子上，我现在不跳也得跳了。为了克服心里的恐惧，我闭上了眼睛。
    扶着墙，我感觉天地一片混沌。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费南天的的笑声，也还在我耳边萦绕。看来我沈江淮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只是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时间，在这种特殊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来人生啊，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风很大，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松手之前，我想到了罗芳。不禁心里感觉一阵难受，我跟她之间的误解，我还没有来得及向她解释。
    不知道她知道我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希望她能一直快乐下去，但我又很矛盾，如果我死了她不为所动，那只能证明，我没有走进她的心里去……
    一想到她可能不会因为我的死难受，我就很难受。
    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从这里跳下去之后，他人的感受，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一团烂泥，还有周围人对我的评价。这一切好像都不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我鼓起勇气，轻轻松开了扶着墙壁的手。
    风真都很大，没有了依托后，我整个人就像失去了重心似的往前倾倒……
    与此同时，我的耳边传来了除夕夜倒数的最后一个数字：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