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是姜明珠被收养小半年之后拍的。
    那时候她已经度过了从公立学校到国际学校的过渡期，成绩也稳定在了全校前五。
    高中学习压力不小，时间被压缩得很紧，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抽空和裴烨桉见面。
    裴烨桉怕她耽误学习，都是去学校找她，好几次还被学校的保安当成了混混。
    这张照片就是裴烨桉某个周五下午去学校找她的时候拍的。
    姜明珠记得裴烨桉用一天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块芝士蛋糕，她感动得又哭又笑。
    拍完合影以后，她马上冲洗出来贴在了这里，还在下面写了日期和名字。
    在她无父无母的十多年时光里，是裴烨桉和她相依为命度过的。
    他们本来可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可以做一辈子的家人，这一切都被詹语白毁了。
    何楚妍在门外看到了站在长廊尽头的姜明珠，终归是没有上去打扰她。
    在裴烨桉这件事情上，何楚妍和姜故鸣对于姜明珠的干涉并没有那么多。
    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有郑凛叙兜底，而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都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放她去做，她一辈子都不能跨过那道坎。
    作为父母，他们不忍心看她活在过去，一辈子饱受折磨。
    ——
    十一点半，姜明珠和何楚妍离开了福利院。
    姜明珠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的。
    何楚妍开着车往订好的餐厅那边去，姜明珠则是盯着后视镜发呆。
    盯了十多分钟，姜明珠突然说：“妈妈，我怀疑有人跟踪我们。”
    何楚妍被她说得也有点紧张，看了一眼后视镜，但没有发现可疑车辆。
    何楚妍：“你说后面那辆宝马？”
    姜明珠：“它跟了我们一路了。”
    何楚妍：“……宝贝，我们现在走的是高速。”
    一路直线畅通到底，这种情况能算什么跟踪。
    姜明珠拍了一下额头，看来她真的是精神太紧张了，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
    何楚妍：“累了就小眯一会儿，到餐厅了我叫你。”
    姜明珠闭上了眼睛，后续就没有再注意后面那辆车了，何楚妍同样没有注意到那辆宝马和他们走了同一个出口。
    ——
    从高速下来驶入新城区，徐斯衍放慢了车速，保持着安全距离跟着前面的特斯拉。
    那辆车最后停在了一家港城当地非常有名的餐厅门前。
    徐斯衍找到停车位熄了火，看到姜明珠和何楚妍下了车。
    姜明珠的眼眶还是红的，隔着几米都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
    徐斯衍眼前又闪过了她站在走廊的照片前落泪的画面，眉头拧起，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
    徐斯衍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吃完饭出来，这才驱车回到酒店。
    徐斯衍坐在沙发上，手机捏在手机，界面停留在通讯录里周礼的名字那一栏，久久未动。
    过了几分钟，手机屏幕灭了，徐斯衍沉着脸把手机扔去了一边。
    ——
    徐斯衍大可不必纠结，因为周礼这会儿已经收到了姜明珠和何楚妍去福利院的照片。
    彼时，周礼正独自在滇南某个小镇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詹语白并不在他身边。
    微信的提示音一经响起，周礼便立刻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林煜发来的照片。
    周礼一眼就认出了蓝天福利院的大门。
    照片拍了几十张，周礼一张一张看过去。
    福利院的院子里过年的气氛很浓郁，挂了一堆孩子们做的灯笼。
    其中几张照片就是姜明珠站在灯笼下面笑的。
    但最后两张又不单纯只是笑了，因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泪光清晰可见。
    这眼泪没下来，后面的几张就是姜明珠和何楚妍一起给孩子们发春节礼物时的抓拍。
    看得出来孩子们很喜欢姜明珠，姜明珠没有任何架子，轻松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她笑得天真灿烂，稚气未脱，又璀璨耀眼。
    连和志愿者说话的时候，都是眉眼含笑的。
    后面的照片就不是这样了。
    周礼在照片上看到了那条熟悉的长廊，她站在墙壁前，上面是那张他亲眼看过的合影。
    斑驳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她抬起手摸上照片上的男人，脸上的泪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明明是偷拍的照片，却有电影海报的质感。
    深情款款，悲怆动人。
    周礼曾一直觉得姜明珠的演技很好，否则怎么能在他面前将痴心不改、一往情深的形象演得出神入化，甚至迷了他的眼，让他产生了她很爱他的幻觉。
    直到他看到这几张照片。
    看过她真正深情起来的模样，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什么是深情，什么是痴心，看这几张照片就知道了。
    什么哥哥，家人。
    这分明是爱人。
    周礼从微信退出来的时候，手机的边沿已经在掌心卡出了深痕。
    ——
    除夕一转眼就到了。
    港城有习俗，除夕夜要去给亲人扫墓。
    这也是姜明珠今年回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她已经有几年没有在除夕来看过裴烨桉了。
    除夕前两天，郑凛叙也带着三三回了海城，除夕扫墓，他们父女自然也要参加。
    除夕的下午，郑凛叙开车来到中心别墅接到了姜明珠。
    三三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她并不太清楚这是要去哪里：“珠珠，我们去哪里玩啊？”
    姜明珠摸着三三的手说：“去带你看一个重要的人。”
    三三：“他会陪我玩吗？”
    姜明珠：“……他可能没办法陪你玩了。”
    三三似懂非懂地眨了一下眼睛。
    直到郑凛叙把车停在墓园门前，三三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她下意识地往姜明珠那边看。
    姜明珠从后座里拿了花出来，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三三上去牵住了她的手，小手捏捏她的掌心鼓励她。
    姜明珠被三三这个暖心的小动作弄得露出了笑。
    祭奠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园区的保安弄了一辆车把东西推到了里面。
    墓园里还埋着郑家的其他长辈，郑凛叙先带着三三去祭拜别人，留下姜明珠一个人在裴烨桉的墓碑前。
    姜明珠把手里的花放下来，蹲在墓碑前看着上面的照片笑：“哥，我又来看你啦，这次只隔了几个月，是不是很惊喜呀？”
    姜明珠每次过来都会和裴烨桉分享自己的生活，不知不觉就会说好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