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标价倒是统一，单卡三百三，双卡四百四十七，但是要好几张侨汇券，这就更难得。
    他费劲换到票，等了几个月都没等到货，直到那天去国营饭店待客，无意听见辛师傅跟经理说话，心动了。
    可惜当时国营饭店正忙，后厨也不让进。
    他托关系问到方经理跟前，直接就被拒绝，方经理还说他要都没有。
    “辛师傅，我这正想去国营饭店等你呢，也是咱们有缘，你看一早上公交那么多趟，你去上班的路上我们都能一辆车上碰到，多难得呀。”
    “？”
    辛继荣神色复杂，像是在看傻子。
    倒是最开始质疑的那个人提醒他，“你要是去国营饭店，那坐反了。”
    “？？”
    孔东方愣神，视线掠过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意识到不对。
    “还真反了！”
    可转念一想，那不是更好！
    孔东方看辛继荣的眼神更亮，“辛师傅，那咱们相遇是天意呀！您就帮帮忙。”
    质疑那人的脸色奇奇怪怪，先是瞅了瞅辛继荣，又打量起孔东方。
    俩人看起来不认识。
    他扯了扯孔东方，“他真会组装？”
    “手艺可好了！我亲耳听过，放的那歌不要太好听，一点不兹拉。”
    辛甜伸出的小脑袋默默缩回去，夸的她都害羞了。
    车上其他人也沉默下来。
    他们之前也不信，不都说国外进口的东西特别复杂，要用精密的仪器才能生产出来？
    屁！
    外国人净吹牛。
    吹那么神，还不是被国人给手工做出来。
    正想着，质疑那人抬头对上辛继荣视线，顺着瞧见他身后的小姑娘。
    想到他刚刚把人女儿都逗急眼了，摸摸鼻子说：“小姑娘，你没说谎，是我没见识，你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辛甜又挤出脑袋，“叔叔，不用啦，你信我没说谎就好。”
    “信了信了。”他说着竖起个大拇指，“你爸是真厉害，我中午就去下馆子，见见你爸手艺。”
    辛甜嘿嘿笑出声，特别开心。
    离爸爸近的人，七嘴八舌地问录音机的事，大家都信了呢。
    这时，售票员拿着喇叭喊起来，“电机厂到了，要下车的从后门下。”???
    电机厂下来不少人。
    辛甜还看到最开始议论妈妈的那两个人，一下车就低头往电机厂方向跑，头也不回。
    帮爸爸正名的那个年轻叔叔也下车，还在缠着爸爸帮忙。
    林雪柔瞅一眼，摸了摸小女儿，“送到这就好，我进去了。”
    辛甜着急，不跟妈妈一起她进不了厂呀！
    又回头看眼爸爸，他还在跟那年轻叔叔说话。
    辛甜决定不管掉链子的爸爸了。
    “妈妈，我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林雪柔挑眉，一早小女儿就不对劲，也不奇怪她这么说。
    略思索，猜到估计是受昨天副厂长上门的影响。
    “行呀，走吧。”
    “爸爸，我们先走啦。”
    辛继荣被拦的有点烦，“不装不装，那是投机倒把，我只接修理的活。”
    也是那天照相机老板找他修理老相机时想到的，他除了跑堂赚外快，也能接点修理的活。
    正好小女儿学乐器，他想录下来，顺便也给不了解他的人展示一下手艺，这才组装了那个录音机。
    真靠组装挣钱，没卖出去就得被打投办抓。
    辛继荣眼看着小女儿和便宜媳妇手拉手进去电机厂，用力才推开孔东方追上去。
    可惜还是慢了一部，最后被保卫科拦在了大门口。
    ……
    一早的电机厂特别热闹。
    各车间部门人来人往，三三两两并行，时不时还有着急的人骑着自行车窜过人群，引人责骂。
    辛甜跟着妈妈还收到几个陌生阿姨问吃了没。
    直到一路拐进办公区，人才少些。
    妇联办公室比她想的要大，隔窗能看到里头还有两间隔间，一间门上挂着主任室，一间门上挂着调解室。
    辛甜问妈妈，“那是叶阿姨的办公室吗？”
    “恩，目前副主任在用。”林雪柔压低声音，顺着小女儿目光看向调解室，解释道，“妇联关注妇女权益，大多都跟家庭相关，经常会吵架。”
    不能放任人在妇联办门口吵，索性单独分出个小房间来，倒上水慢慢掰扯。
    辛甜察觉到妈妈语气中的谨慎，也点着小脑袋严肃起来，却妈妈用手给捏变形。
    “唔唔？”
    “小小年纪别学这些，经常愁眉苦脸会把好运吓跑的。”
    林雪柔才不说，小女儿做那小老头的严肃表情，有点像她上辈子的大哥。
    大哥是兄妹几个最像母亲的，偏偏他被父亲寄予厚望打小就喜欢板着脸，她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大哥当真就是兄妹中运气最差的那个。
    听母亲说，洞房夜还吓哭过嫂嫂。
    板脸时间长，想笑都不会笑了。
    她松开手，“不是想进去看看，走。”
    辛甜被转移注意力，带着好奇跟进办公室，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的说话声。
    “今天让小林去调解家属吧，虽然跑着累了点，那也比成天被副厂长堵门恶心强，听听现在厂里传的，他是真不知道？”
    “不怪叶主任生气不见人，这么拎不清的人怎么当上副厂长的？”
    “上个管后勤的副厂长贪污被查，这个靠老实才有的机会。”
    “反正这几天不管谁走访都带上小林，她可救过叶主任。”
    “走访可比坐办公室打扫卫生要累的多，小林自己能愿意？”
    辛甜听到这，觉得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她仰起头，又被妈妈捏着脸问，“妈妈的同事都很好，放心了？”
    辛甜抓下还在捏的手，感情妈妈都看出来了。
    她学小鸡吃米的频率来回点头，“放心啦放心啦。”
    “谁在外面？”
    林雪柔出声，“是我。”
    她拉着小女儿介绍，“这是我女儿，好奇我上班的地方跟来看看。”
    办公室里。
    五个围在一起的女人瞬间轰散开，目光都看向唯一陌生的面孔。
    辛甜没躲没闪，笑盈盈地站在那任他们打量，反正不认识，就统一喊了声阿姨们好。
    年纪最大，如今暂替叶眉平工作的副主任周早春惊讶道，“你女儿这么大了？之前你说结婚有孩子，我以为就十来岁。”
    “现在信了？其实我大儿子都二十了，我结婚早。”
    也是辛继荣办事迅速，在林家养着原身对比聘金时，直接把十六岁的原身强娶回来，结婚没多久就怀了辛立烨。
    原身如今，也才三十七，辛继荣疼媳妇没怎么让她下地，经常待屋里做针线，不见日头风雨，看着倒是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多。
    她以前说，同事都不信，这才让风言风语传的厉害。
    小女儿刚刚在车上的豪言壮语也给了她启发，有辛继荣这么一个挡箭牌，为什么不用。
    林雪柔扶着小女儿，“她都十五了，和她姐姐都在上高中，住生产队里上学太不方便，正赶上他爸被国营饭店聘上，我们一合计，干脆直接搬来县城住。”
    这年头相看对象，女人最吃香的职业就是售票员、售货员，而男人则是厨子和司机。
    几人没想到，林雪柔对象条件这么好，国营饭店的厨师，比之她们电机厂苦哈哈的副厂长也不差。
    妇联里，年龄最小的王茹最近正在相看的对象就是厨子，没少往她家送吃的，她爸妈可喜欢了。
    “小林姐，姐夫在国营饭店上班，那你让他帮我打听个人行吗？”
    她相看对象的事，林雪柔也听过两耳朵，“你那对象也在国营饭店上班？”
    “对，叫李建安，我爸妈催着我赶紧跟他定下来。”她接触几次觉得还行，“要是打听人品没什么问题，就赶在年前把证领了。”
    “这么着急？”如今已经九月半，离过年也没几个月。
    “不急了。”周早春细说：“王茹接触有小半年，成不成都该给人个准话。要是不成，早早说了不耽误人男方继续相看，这要是能成，下聘领证也就顺势提上日程，选个好日子拢共也就忙那一阵的功夫，年前时间足够。”
    现在又不准大肆庆祝，家里亲戚摆几桌，准备起来也容易。
    林雪柔觉得女人成亲是大事，想起辛继荣，“早知道刚刚该等一等，让你亲自问问的。”
    “啊？”王茹一时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