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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黑状

    晃城里难得人潮淹没整个大街形成寸步难行的场面,酒楼、酒馆、饭馆、客栈、旅店、驛站无一不是排队人潮,甚至连礼品店、首饰、布料店里也都挤满了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对于一个怀孕初期的孕妇来说,出门是一种极危险的举动。
    万北鸣这日一回客栈后他吓得直抓着玉梓璇的手谆谆叮嘱,不能出门、千万别出房门一步,不,半步也不能!
    这晃城里人满为患极度危险吶!
    玉梓璇笑着点头,她傻了才会出门,要出门也得等武林大会开会时再出门,毕竟那时候晃城里的江湖人几乎都会涌到晃城外的平原上开会。
    听闻藏剑山庄的叶夫人有事耽搁昨日才赶到,今日她休整后应当会去找靳若鱼叙旧。而自己这个被人隐隐暗示过的人还是继续以身体不适为由躲起来好了。
    果然,一到开会的时候晃城的人顿时少了许多,靳若鱼一开始也跟着去会场看看这难得一见的武林大会。
    晃城外的平原上,搭上一座平台,平台上严成澜就端坐其上,而他的周围也各自坐了几位江湖排行榜上有名的人物,也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就坐在里头,严成澜在座位后竖着一面三尺高的山河江海的八摺屏风,靳若鱼和顾倾城就坐在屏风后听着武林中人开会。
    头三天基本上整个会场吵闹不休,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有时候加上助阵的人的声音,闹哄哄的一片,道理说不清楚就开骂、而骂不了就开始动手,于是那边打一团这边揍一堆,看着就是一盘散沙,毫无任何凝聚力可言。
    严成澜也不制止,放任江湖人互相廝杀、相互叫骂,他只端坐在上喝着茶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谈天说地交流情报,要有不长眼的过来挑衅基本上都由严东出面处理了。
    「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底下这帮小辈全都不知道该以大局为重!」台上武当道长摸着鬍鬚指着下方那打成一团的门派,满脸义愤填膺地说着。
    万北鸣瞅一眼武当道长,内心腹诽着:哎呀你这老道士,你老到眼睛都有问题了吧?!没看到你自己的门派小辈们也在底下和全真教派打得很欢吗?
    再瞅一眼严成澜,只见严成澜淡然嗯了声,回道:「无妨,气出完了就成。」
    万北鸣暗自摇头,难怪爷爷老说他的定力不足,看看严成澜和叶英那两人,一个喝茶、一个聊天,整整三天全都对台下打成一团的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也得好好学学他们这等耐力才行。
    于是,这就形成了台上坐着的人逕自悠间喝茶谈天,台下的人尽情廝杀激烈地进行一场武艺交流战。
    而这几日都坐在屏风后的顾倾城也聊胜于无的看了好几本小书,只见他津津有味的一边吃糕喝茶翻小书,对于屏风前方那诡异相爱相杀的画风一点兴趣也无。
    相较于顾倾城的自得其乐身为他的贴身婢女顏喜就有些胆战心惊。
    只见她捏紧着手指头蹙眉看着一样与顾姨娘坐着的夫人,她实在很为夫人担心呀!
    一连坐了三天的靳若鱼此刻正瞇着眼睛陷入一种欲睡若醒的境界,只见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每回都快嗑到桌子上,可把顏喜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对于顏喜那一惊一咋的态度,顾倾城淡淡抬眸瞥了眼继续低头看小书,都说严东挑人的眼光也挺毒的,就拿贴身婢女来说吧,顏喜明显就是定性不足随时随地都可以被惊吓过度,可她的记忆力就惊人的可怕,自己一点小动作她都可以记上十天半个月的再跟严东一次说清楚,反观顏梅、顏春和顏雪这三人,人家的态度明显就稳重淡定许多,只要那条鱼的头快碰到桌角她们便会分别出手,以手当垫子替那条鱼挡去碰撞?
    唉,真是不能比较,这一看高下立判的伤人心呀!咱还是继续翻小书吃糕吧。
    顏梅心里暗暗记下夫人打嗑睡的时间,和以往对比起来,夫人近日嗜睡了许多,虽然入秋微凉又在清风拂面下让人更容易昏昏欲睡,可夫人这几日也太能睡,看来非得把再把李牧请来替夫人好好把脉看看不可。
    午后,武林大会场上连打了三天架的眾人皆露出疲惫的神色,直至今日傍晚,日没尾声之时严成澜终于放下手上的杯盏起身站了起来。
    「诸位可打过癮了?」严成澜用内力一喊气势一展,方圆百公尺内的所有人顿时收手停下。
    还有些人想要趁机偷袭或者不愿收手的都被不知道何时围在一旁的铁卫们制止了。
    铁卫们神出鬼没脸上戴着铁面具,面无表情无声无息地出手,他们善用暗器,出手一掷一点声响也无,被铁卫用暗器打到的人全都被定身不能动弹。
    霎时间,还有不甘愿的人也都放弃抗争的念头,光天化日之下在眾人面前被人给点穴定身不能动挺难看的。
    严成澜看着平台下鸦雀无声的眾人,他双手收敛揹在身后,缓缓啟唇开口:「这三日下来诸位该打的、不该打的,应该全都打了,明日的武林大会还望诸位前嫌尽释共同坐下商讨对策。」
    「谁要听你的!老子该打的人一个都没打着,心里不爽着就让老子罢手?!」平台下一位大汉身后背着一把大刀大声叫嚷起来。
    严成澜漠然看着那个大汉,冷冷啟唇:「三天都找不着要打的人?」
    平台下有人忍不住噗赤笑出声来。
    「姓刘的你有胆就给老子滚出来!」那大汉不理会旁人的嘲笑声,他愤怒的大吼着开始满场找人。
    万北鸣看着那位大汉,他偷偷问着身旁的叶英:「那人不是霸刀门的人吗?他找姓刘的是谁?」
    叶英朝另外一处瞥一眼,他淡淡说道:「霸刀门的许嵩在找华剑宗的一位刘斐,因为刘斐原本和许嵩的妹妹有婚约,可刘斐却一入华剑宗就立即和里头的师姐有一腿,被许嵩的妹妹撞见后刘斐一剑划破许嵩妹妹的脸让她毁容,还以容貌破损为由要退婚,刘斐已经躲了许嵩三天了,这不人在那儿藏着呢。」
    随着叶英的手一指,许嵩快速的朝那地方窜去,他虽然身后揹着一把大刀可不影响他的行动,不一会儿他就衝到正要转身偷偷离开的刘斐身后。
    许嵩一把拍在刘斐的肩膀上,十足的力道落下,刘斐顿时哀嚎起来,周围的人几乎都听见了刘斐肩膀骨头碎裂的声音。
    「看你往哪儿走!」许嵩五指成爪扣着刘斐的肩膀将他朝一旁的树林里拖去,刘斐身边的华剑宗的人刚想阻止就被铁卫们率先制止。
    「严成澜你什么意思!」华剑宗的人不满开始此起彼落纷纷喊叫起来。
    严成澜的脸色丝毫不变,没有任何应答,漠然看着许嵩拖走刘斐。
    倒是严东肃然朝身后看一眼,只见有数名铁卫抬着几个黑色的大木箱从后面走出来,眾人一见到这种黑色的大木箱瞬间瞠大双眸,不会是心里猜测的那个吧?!
    铁卫们放下黑色大木箱后逐一打开,里头放满许多黑色的捲轴,而严东走到其中一个箱子前,从里头拿出一捲黑色的捲轴,捲轴上还用烫金漆书上华剑宗三个字,严东手上的捲轴刷地摊开后,那厚厚的纸张从严东手上掉到地上还直接滚了开来,靠前站着的人顿时伸长脖子想试着能不能看到内容,而华剑宗的人见状气焰顿时蔫了。
    不蔫不行呀!严东手上拿着的就是黑状,黑状上专门写着各个门派里的黑歷史,严东要是公佈出来华剑宗就毁了,不是被新旧仇人追杀就是自家人先窝里反,不值得为了一个新进的弟子而毁了华剑宗的声誉。
    「没事了,没事了,严东你就甭唸出来了,一切都是那个刘斐自作自受,他就是死有馀辜!」华剑宗的人赶紧喊话制止严东说出他们门派里的黑歷史。
    严成澜转头看一眼严东,严东会意点了下头接着收回手上的黑纸。
    只是严东只收回手上的捲轴放回黑箱子里,并没有收回那些黑木箱子。
    在夕阳照映下,黑色捲轴上的烫金漆隐隐散发金色光华,眼力好的人甚至可以直接看到上面的门派名称。
    「还有谁大仇未报的都站出来,过了今日,以后见面所有仇恨都得暂时按下,各门各派都得平心静气共商大事,散会后再自行前去解决。」此时叶英、万北鸣等也跟着站出来喊话。
    眼看台上的长辈和前几大高手都站在同一阵线,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既使心里真有意见也无人敢吭声,大不了散会后再打就成。
    于是,吵闹不休的武林大会终于取得一个短暂的共识而安静下来了。
    到了第四天一大早,靳若鱼还赖在被窝里睡觉,严成澜已经起身穿着妥当,出门前严东替他披上代表盟主地位的披风,离开之前他特意嘱咐顏梅让李牧找时间过来一趟。
    门口站着的顏梅低头应诺,双手交叠在前弯身恭敬地送着严成澜出门。
    严成澜前脚才刚出门玉梓璇和唐璇便携手来访。
    由于靳若鱼还未起来,便由顾倾城出面陪坐一会儿,顾倾城在陪坐的时间里,话里有话、用字遣词都在和玉梓璇强调着,千万别露馅儿!惹得玉梓璇尷尬点头,唐璇也连忙拍胸脯保证绝对会帮忙掩盖,这才让顾倾城稍稍放下心来。
    「顾姨娘当真是位出得厅堂的好姨娘。」最后玉梓璇只能如此夸讚着顾倾城了。
    「奴家也只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而已呀!」笑话,他顾倾城假若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他能活到现在?而在严府里他若连这小事都办不好他早就被严东给扒下好几层皮下来了,哪能次次都只是受点儿内伤或者只是一隻眼睛黑眼圈儿而已呢。
    唐璇拿起帕子掩嘴儿偷笑了起来,这顾倾城也不是个简单人物,难怪玉梓璇这位直姑娘会在顾倾城那儿吃鱉。
    等靳若鱼梳妆打扮好出来时,顾倾城便又甩着帕子扭着看着就不瘦的腰,回去自己的房间处理严北刚刚才过来吩咐的事情。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就是个菜市场,一个说丈夫的固执己见、一个说婆婆连儿子房里的事儿都要插手,那可是有许多话题可以说,这不就从家里说到现在流行什么,顏菊都不知道添几回茶顏竹也忘记自己上过几道糕点。
    顏梅仔细把关着每样端进屋里的茶、汤、糕、糖这些东西,率先剔除和自家夫人药效相剋的再剔除玉梓璇这孕妇不能入口的食物,而这些事情都不能声张只能默默地做。
    午饭后,靳若鱼在唐璇和玉梓璇的说道下跟着出了一趟门,逛了几间首饰、服饰店和香粉店舖,分别时还约好了明日要去郊外踏青赏花的时间。
    在靳若鱼和唐璇、玉梓璇逛街买东西时浑然不觉身后多了两批人马,一批人是五皇子华礼的人,另外一批却是夜宫花问醉的人。
    华礼派来的人基本上这几日都跟在严府所有马车后面,他们纪录着所有马车的外观和所跑的路线,并且分析哪一辆马车上才有他们要找的目标。
    这几日下来他们也颇有心得,对严府内有几辆马车和马车的区分多少也摸出一个头绪来。
    外观越是简朴的严府马车内装越豪气,就如今日这一辆马车,外观简朴到只在马车门轴上刻上严字,其馀的指认标志全都没有,可就是这样的马车里面所用全是最顶级奢华的软垫、器具,就连马车上所使用的木材也是最耐用的小叶紫檀和黄花梨木,不仅有硬度耐用更有香气可以调节车内气味,那价格还所费不貲!
    重点是里面坐着的人还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五皇子的手下们相互确认后互看一眼,最后他们拉下帽子遮掩自己的容貌走回住宿的地方,那里头正有几名女子待在那儿等消息,而她们的容貌都和靳若鱼和其他几位时常出现在靳若鱼身边的顏姓姑娘有九成相似?
    至于花问醉纯粹就只是一个意外,上回他让严府的顾姨娘给唬了,这使得他看到严府的马车就会格外注意。
    当花问醉听闻严府的人和藏剑山庄、万马堂的人约好要去郊外踏青时,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计。
    夜宫声望要起来和之前那些门派的小打小闹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要闹也得闹大点,比如绑了万马堂的少夫人、抓了藏剑山庄的夫人或者是杀了严府的顾姨娘?
    只要敢这样做,敢和这些有头有脸的大门派硬扛,就不信夜宫无法在江湖上声名大噪!
    只是这样的行动需得让夜宫的宫主夜千川亲自出马才行,否则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实在办不了这些事,看来自己得回去好好思索该如何将夜千川拐出门了?
    晚间严成澜回来后就见到靳若鱼半倚着床上靠垫在睡觉,他扬眉看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夫人睡多久了?」
    顏梅站在门外静静回答:「申时回来后就睡到现在。」
    「这阵子都如此?」严成澜瞇起双眸开始运气试探靳若鱼的气息。
    「是的。」顏梅恭敬回答。
    「李牧何时会到?」小鱼儿的生命气息依旧稳固,但总觉得其中又彷彿多了些什么?
    「李牧大夫从谷邑古潭赶来最快明天、最迟于后天能到。」顏梅如此回答着。
    「嗯。」严成澜再无说话只静静看着靳若鱼熟睡的容顏。
    等严成澜离开房间后,一直藏在靳若鱼手鐲里的龙鱼和乌龟也从靳若鱼的手鐲中出来了。
    「如何?如何?」乌龟在一旁紧张问着。
    龙鱼瞇着眼看了几息而后出手运气探向靳若鱼的生命气息,一会儿后她开始蹙眉接着叹口气说道:「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那我得加紧脚步让李牧更加精进他的医术。」乌龟夜跟着蹙眉表情凝重如此慎重说道。
    「无为花入药的配方你让李牧学全了吗?」龙鱼转头双眸凌厉瞪着乌龟追问。
    「现在的李牧可以将无为花的药效发挥到最极限,可如今小鱼儿这样?我也很难保证一朵无为花真能撑上一年。」唉,这小鱼仔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能做的、不能做的我们全都做了,接下来真要听天由命了。」龙鱼深深叹口气双眸看着靳若鱼说道。
    「听天由命?本座偏要与天争命!」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处的严成澜如此对龙鱼和乌龟说着。
    龙鱼和乌龟诧异地转身看向门口处,他们心里想着是成澜剑灵何时回来的?为何他们会没有察觉到任何关于成澜剑灵的气息?
    不同于龙鱼和乌龟脸上戒备的神情,严成澜姿态随性微微勾唇,他随意踱步进屋站在龙鱼面前,顺手勾起颊边一搓黑长发洒然一甩,说道:「本座知道,只要小鱼儿有事你们一定会出来,说说。」
    龙鱼和乌龟互看一眼,他们都在对方眼里察觉出一丝惊惧。
    「不说?」严成澜挑眉双手揹在身后,「那让本座来说。」
    「你说?」龙鱼神情戒备依旧,微微蹙眉疑问问道。
    「现在,拿掉小鱼儿肚子里的孩子好还是让她生下来较好?」
    龙鱼内心震惊地倏地瞠眼,她抬头看向严成澜颤抖地嗓音指着他追问:「你怎么会知道?」连她都无法十足确定,为何严成澜能够知道?
    严成澜侧头看着靳若鱼,他的双眸中红色光华流转不停,而嗓音却极为冷淡,说道:「你只需回答本座的问题,其馀的?」冷然转头看着龙鱼冷冷啟唇:「与你无关。」
    龙鱼和乌龟对这样态度的成澜剑灵感到惊恐,屋内烛火敞亮,屋内无风烛光却会摇曳,这是气息涌动干扰了烛火,然而让龙鱼心生恐惧的是成澜剑灵身上交织在一起的神魔气息已经越来越强,而这是一种属于非神若魔、似神入魔的状态,几乎未曾听说有谁能够将这境界控制的如此完美。
    「成澜,你是战神手上那把剑还是已经入了魔道的灵?」乌龟强忍着惊恐开口问道。
    「知道的太多死的越快,本座以为你会瞭解这道理。」严成澜傲然抬高下頷强烈释放他身上的气,那高傲的俾倪姿态,双眸幽深红光暗流,此刻的他犹如蛰伏在黑暗中的一头猛兽,藉由黑与暗压抑潜藏着自己的气息与存在感,可又让人惧怕下一刻他便会猛然扑出一口咬碎站在他面前的任何人与物。
    「??」龙鱼看着乌龟惊惧到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她咬了咬牙终于开口:「此刻留下小鱼儿肚里的孩子确实比拿掉还要妥当。」留下是大小两个都保住,拿掉的话去掉小的对小鱼儿的命也损伤不小。
    严成澜因为龙鱼的话而往前走一步,龙鱼和乌龟皆退后两步。
    「你逼我也没用,此刻确实只能留下孩子,固本保体是最基本的,纵然生產时多少会有风险可若我能在场至少?」龙鱼边说边退后,跟在龙鱼身边的乌龟也拼命点头赞同。
    严成澜的眼毫无生气,他面无表情冷冷复诵着:「至少?」
    「至少我能稳定小鱼儿的生命力。」龙鱼如此肯定说着。
    乌龟则因龙鱼这句话诧异转头看着她。
    严成澜审视龙鱼好一会儿,他才断然甩袖开口:「从此刻开始本座要你随时守在小鱼儿的身边,不容一丝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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