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计划周密。
    身在隔壁，付前对格伦院长的表情观察并没有那么细腻，但玛丽安娜的意图，他却是相当理解。
    很明显这位向导除了领他们来找到人，还有一个重要作用是作为对照组。
    把格伦面对她手段的反应，强行摆在埃丝特面前，让后者难以找到理由无视。
    即便是这样的人物，对此依旧没办法解释，这一幕将最大程度地成为眼前现实的死结。
    埃丝特将不得不去接受，她所提供的另外一个可能。
    这些东西一瞬间在付前脑海中闪过，得出结论的过程比大自然还自然。
    主要类似的事，自己干得也实在有点儿多了。
    而看上去玛丽安娜的计划，效果还是不错的。
    ……
    “在某些时候，我确实能记起一些隐约的片段。”
    注视格伦良久，直到这位平日权威竟是下意识地避开自己目光，埃丝特终于是再次开口。
    “各种魔幻与邪恶，但也有星星在保护着普通人……”
    “在那里你住在什么地方？”
    “孤儿院，一座高大阴森的古老建筑。”
    埃丝特这次几乎是瞬间回答。
    “那里面有让你觉得温暖的人吗，最近？”
    跟同伴对视一眼，玛丽安娜对这个回答似乎十分满意。
    “……有的，我不记得她的长相，似乎是一位访客……不是孤儿院的人……”
    断断续续，埃丝特听上去仿佛记忆在一点点复苏。
    “她不希望我们叫他的名字，而是一个特别的称呼，但我——”
    “渡鸦夫人。”
    玛丽安娜小小地帮了一下忙，报出了一个称呼。
    “是的！就是渡鸦夫人，你怎么会知道？”
    埃丝特情绪已经是明显激动。
    “因为她一眼就知道你在遭受着什么，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相当满意她的反应，玛丽安娜话语间笑意不减。
    “欢迎上岸。”
    ……
    “所以我确实是九岁五个月，生活在孤儿院，以及星星的保护下？那眼前这些又是什么？还有那些杀戮……”
    漫长的沉默中，埃丝特呼吸一路变得急促，接着又回归和缓。
    “埃丝特……”
    面对她的反应，旁边格伦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复杂。
    “当然是想把你淹没的水了，事实上我们确实被淹没了很久……但幸运的是，某一天我们还是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而不是彻底溺毙在里面……”
    而玛丽安娜的叙述中，能听出来她似乎拥有着同样经历。
    “不要害怕，接下来我们会帮你彻底脱离这份噩梦。”
    ……
    噩梦进行时？
    听得出来，隔壁的交流已经让埃丝特深受触动。
    而并没有掩饰倾听行为的付前，一时间也是深感获益匪浅。
    埃丝特口中星星护佑之所，怎么看都是自己来的地方。
    而玛丽安娜把她比作溺于水中，幸运露出头看到真相的人，实在太容易想到莱尔汀的众多噩梦受害者。
    只不过听上去大部分受害者跟埃丝特一样，并不能意识到自身陷于噩梦，甚至反向把群星世界定义为噩梦。
    好像也有点儿像自己干的事情呢，比如夜宵时对阿米拉的忽悠。
    这个任务，很有点儿黑色幽默风范。
    ……
    一个进行中，很可能未被血族或者教团涉足的噩梦……
    评估着分析所得，付前再次上调了此次任务的价值。
    “我懂了……所以在那之后，我也可以变得跟你一样？”
    而让人欣慰的是，下一刻隔壁囚徒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接受速度，没有浪费时间。
    “很好，我就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
    玛丽安娜对此不吝夸奖。
    “没错，只要不再抗拒醒来，知道哪边是真实，你很快就会获得自己那一份馈赠。”
    “甚至你会比我们都要强大，因为你是特殊的。”
    “怎么会……”
    埃丝特听着有些难以置信。
    “我只是转述渡鸦夫人的评价，你到时候可以自己问她。”
    “……那我们现在就走？”
    快速收起疑虑，埃丝特点点头，已经是站起身来。
    “不，是我们，你还要留在这里。”
    然而玛丽安娜却是示意她不要着急。
    “今天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带你走，而是‘救’你出来，从自我的意识囚禁中。”
    “跟格伦院长想的不一样，强行带走不难，但那极容易激起它的剧烈反应，反而会让你陷入危险。”
    “它？”
    埃丝特没有掩饰不解。
    “自然是噩梦，它不会放我们轻易离开的。”
    “噩梦难不成还是活的？”
    埃丝特的疑惑听上去更深了。
    “当然是活的，它不愿意放任何人离开，而这里面的任何事物，都可以是它的触角和工具，任何……”
    面对阵营新成员，玛丽安娜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确保对方不会有任何轻视。
    “总之，你需要做的是继续待在这里，安心等待馈赠降临，到时候离开这里将会变得非常轻松，且自然。”
    “而我们会接你去渡鸦夫人那里。”
    “我懂了……可是他？”
    埃丝特认真答应，不过紧接着就看向格伦，提出疑问。
    “他听到了所有东西，我怎么可能在这里隐藏下去？”
    “我……”
    后者在连番冲击下，明显世界观崩塌得厉害，一时竟是连自救的承诺都说不出来。
    “放心吧，他很快就不会记得听到的东西了。”
    玛丽安娜姿态不减，指着瞬间面如土色的格伦，比了个手势。
    “药量计算好了？动手吧。”
    “非常精准，调配完毕。”
    全程旁观看她表演的那位队友随口回答，下一刻一把掐住格伦的脖子，吐出一团泛着绿色磷光的雾气。
    后者瞬间软软瘫倒。
    “他会小睡一会儿，醒来后不会记得这段时间的任何内容，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
    玛丽安娜随口帮埃丝特介绍。
    “……那干嘛不刚才就把他放倒？”
    后者理解的同时又有点儿疑惑。
    “没有他的反应，你会接受得那么快？”
    玛丽安娜笑眯眯地反问。
    “放心，我们会杜绝一切让你陷入危险的元素。”
    “比如除了格伦院长，隔壁偷听的那位，会忘得更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