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顿了顿，眼底无边的茶色更加深了。
    难道他误会了暮离？
    怎么可能？
    如果想要达到人类与血族和平相处，再一次签订两族和平共处条约，那么首先一点，就是双方最高领导层必须意见统一。
    血族这边有暮离坐镇，一言九鼎，自是不必多说。
    可是，猎管局里的情况就太过复杂了。
    先前出了叛徒，庄严一路追踪到首都，人都差点没了，却依然没有揪出来幕后之人，只是零星的逮了几个小喽啰。
    再加上来自首都方面厉家的诸多干预，明显已经把猎管局绕成了一个死局，外人闯不进来，里面的人不敢出去。
    那个俨然如同半个死人的厉家小少爷权势滔天，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整个猎管局折腾个天翻地覆，与其为敌，不亚于自寻死路。
    暮离倒也没有否认她的用意，也不介意李慕白猜透她的想法。
    她把事先的打算都按捺在一个与李慕白对视的眼神里，旋即错开目光，语重心长:“有些事情很不容易做到，但是不代表做不到。本爵既然走到了这个位置，自然就得在其位，谋其职。千百年来，那些本就不该存在的闹剧也该结束了。”
    “你一定要这么做？”李慕白思绪里片刻恍惚，脑海里浮现曾经初遇过暮离的一幕幕。
    那个时候，不论是长衣宽袖的该娅，还是掉光了头发的狡猾吸血鬼，都是一副时光安然，岁月静好的样子。
    他始终都还记得，那一日后唐花会里，人影拥簇间，一个姣姣如月的少女奔跑在晃荡的人潮，手持一把江南竹绣的团扇，步影蹁跹，娇美婀娜地朝他而来，口声声唤着:‘居士，居士先生……’
    只不过如今……
    罢了，罢了。
    不想也罢。
    在这一刻，李慕白也成了一个深陷死局的人，出不去，也守不来。
    “自然如此。这个界从来都不是人类自己的界，在广阔无垠的疆土上，本就应该允许其他种族的共生，而不是单方面的屠戮和抹杀。”暮离眼神坚定，些许明艳的银色光碎跳动在她的眼底，是漆黑夜里最美的色彩。
    在提到顾珩的时候，她话锋一转，带了几分肃然敬意，说的也比较委婉:“顾先生的人生理想是守护界和平。这是一个伟大的心愿，是一件为两族谋福利的大事。本爵向来都有助人为乐，成人之美的良好美德，此番送他回去，也是做了助他一臂之力的打算，有何不可？”
    李慕白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么，敢情暮离不过是想让他当个跑腿的，真正的打工人是顾珩。
    他一想到日后顾珩累死累活的样子，在幸灾乐祸的同时不免又怜悯顾珩几分。
    好好的，什么话不能说，非得说爱好界和平。
    这回好了，直接送回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人生短短几十年，顾珩往后余生怕是都要押在猎管局里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高处不胜寒。
    暮离考虑到顾珩的身体状况，第二日便让云光和清漪一路护送李慕白和顾珩离开了。
    当然，离开的前一晚上，李慕白自然是得向暮离讨些回城的路费。
    耳鬓厮磨之际，李慕白总是贪念旧忆里的那一抹残痕，在她耳边一遍遍讨着:“唤我居士，青莲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