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离打开一扇半开的小窗，伸出手去，接下一片落下来的晶莹雪花，微微侧眸，盯着那雪花不语。
    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并不消融，而是保持着原本的冰晶模样，晶莹剔透，散发着浅薄的雪光。
    “呵~”暮离轻呼了一口气，昂首望向沉云笼罩的夜空，淡淡开口，“凉城下雪了。”
    雪过以后，箫孔湖冰封，暖冬结束，凉城的冬季彻底到来了。
    真好。
    她终于要回家了。
    在凉城里流浪了小半年，走过了夏天秋天和冬季，总算是要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衣锦还乡了。
    暮离没有合上窗户，任由冰白的雪花顺着窗口飘落下来，倾洒在她垂散到腰际的金色长发上，一朵朵的小雪粒，如同一颗颗细美的雪碎，间杂在她的发丝间，仿若一穗穗满天星，折射出缕缕光泽，唯美浪漫。
    她走出卧室，寻找着那个肌骨消瘦的男人，头发丝上的雪融化了，化成一颗颗小水珠，沿着发丝滴落下来。
    “夫人，您醒了？”张虎从厨房里跑出来，浑身上下沾染着一股炖蹄髈的香味儿。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暮离滴水的头发，急忙折了回去，从置物柜里取出干净的手帕，双手呈上来，“夫人，您头发湿了。”
    “哦，我倒是没有看到。”暮离接过毛巾随意擦了两下，便把毛巾递回去。
    她向来不喜欢擦头发这种讨厌的事情，若是没有其他人帮忙，便喜欢囫囵了事，随便擦一下就算了。
    张虎双手接着毛巾不敢动，甘心做个衣架子，他有心想提醒一下暮离，这头发尾还湿着呐。
    可是，他还没有开口，暮离就抢了他的话。
    “李慕白呢？哪去了？”暮离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李慕白的踪影。
    坏男人，明明那么瘦，却还那么有力气，把她累得睡了一下午，结果醒来以后，他人倒是不见了，把她给撇了？
    张虎提李慕白就想笑，可是偏偏又不能笑，只能颤抖着肩膀，险些憋出内伤，“先生在健身房，已经自虐……噢，不，是锻炼一下午了。”
    自虐……
    哈哈。
    张虎真心觉得这个词不错。
    “健身房？他在那里做什么？”暮离挑挑眉梢，跟着张虎朝健身房走去。
    她不记得李慕白有喜欢健身的爱好，李慕白那一身强劲的风骨，都是在和吸血鬼们常年累月的打斗拼出来的，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健身不知强了多少倍。
    “呃，这个嘛……”张虎走在前面带路，寻思着应该怎么回答才能既不惹恼李慕白，又不隐瞒暮离，最好大家相安无事。
    这两个大人物，他一个都惹不。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先生下午茶吃多了，胃里积食，所以……”张虎的话嘎然停止，脚步随之也停下来。
    李慕白站在健身房门口，脖颈上挂着一条茶色毛巾，已经黑脸了。
    湿润的水珠儿沿着他的发梢顺着耳鬓流下来，滴落在修长的脖颈上，融进了毛巾里，透着一丝诱惑味道。
    “先生，您、您怎么出来了？”张虎吓得心砰砰跳，还好他刚刚话慢了半拍，没把先生积食的事情说出来。
    李慕白站在门口，并不走过来，冷淡的眼神掠过张虎，落在暮离身上。
    灯光下，他微微凝着眉，略显疲倦的眉眼里浮着淡淡的光辉，薄唇轻抿着，隐约动了气，“你醒了？”
    这也代表着今天的约会就要结束了，暮离该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有时候，时间总是消逝很快，让他措手不及，但又沉溺在美好的时光，仿佛时间过的很慢。
    他的心，矛盾至极。
    惟一的念头，是否应该不择手段，把暮离留下？
    那他也太卑鄙了吧？
    “嗯，醒了。”暮离点点头，看向窗外，“李慕白，凉城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那你要不要……”话说了一半卡在喉咙里，李慕白极力克制住留下暮离的想法，夜深了，总该为暮离的安全着想。
    吴荏萱一天找不到他，可能会发疯，吴先生的人也许正在寻找他的路上。
    他放肆了一天，现在应该从约会的梦境清醒出来了。
    “要不要什么？留下来？”暮离顺着李慕白的语意，一下子就猜到了李慕白要说的话。
    李慕白‘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本意确实是这样，可是现在……
    “好啊。”
    清澈的，安静的，寂然的，仿如一片雪落，轻轻浅浅，暮离的声音传进了李慕白的耳畔。
    李慕白蓦然怔住了，下意识拒绝，“别、还是不要留下了，外面天黑了，或许会不安全。”
    暮离转头看向李慕白，一双银眸里光色渐浓，敛着银色的光丝，她抬手抚摸上这男人清瘦的脸颊，“你怕？”
    “怕什么？”李慕白疑惑不解。
    “怕他们伤害我？还是，你怕无法保护我……”暮离直视着他的目光，不容他回避。
    “当然不是。”李慕白轻轻拥抱住暮离，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守住你的，只是不想你受委屈。”
    “没关系。再留一晚上吧。天这么黑了，你想让我去哪里？”暮离搂着李慕白的腰身，靠在他的胸前，轻声说道。
    这个男人啊，吃那么多做什么？积食了吧？还要多做很多的运动，累不累……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李慕白知道暮离念叨了一天要吃饭，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吃上。
    如果暮离实在很想吃，那就稍微吃一点点，反正，他会整晚陪着她，万一有事也能及时照顾着。
    “吃午的牛肉就可以了。”暮离倒是不挑，午的饭也能在晚上凑合一下。
    张虎被晾在一边这么久，留也不好，走也不好，一听见这话，连忙说：“那我赶紧把肉再炖一炖，这第二顿的肉啊，比第一顿的入味。”
    说完，他就连跑带颠的溜了。
    李慕白松开暮离，两人分隔开一段距离，“我去清洗一下。”
    暮离抓住李慕白的衣服，妖魅眼角轻挑，银眸朝李慕白眨了眨，眸湖里银丝若缕，“我也去？”
    李慕白瞳底光色一沉，按住暮离的脑后，薄唇就压了下来，深深烙上一吻。
    他伏在她耳畔说，“女人，晚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