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李慕白声音发颤，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颤抖着。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当初风华早已不再，往日潇洒风流亦已逝去。
    如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空有一身名气，却换不来半袋白米。
    而且，还时刻被皇帝派来的人跟踪，太危险了。
    再者说，倘若真的和该娅生活在一，岂不是要劳烦该娅来照顾他？
    即使该娅不在意这些，可是，该娅如此年轻，如此美丽，和他一个糟老头生活在一，只怕是会连累该娅的名声，要被别人说闲话。
    该娅荡着秋千，一直荡到秋千的最高处。
    那美丽的衣裙在半空迎风飞舞，映着明媚的阳光折射出一缕缕绚烂夺目的色彩，险些刺伤了李慕白的眼。
    李慕白昂头，抬手遮挡在额前，遥望着那道仿佛快要飞入界尽头的美丽身影，心多少唏嘘，只盼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秒，再也不许转动。
    蓦地，那美丽的衣裙幻化朵朵衣花，自高空垂落下来，挡住了李慕白的眼帘。
    该娅双手勾在身后，半弯着身子，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容朝李慕白贴近过来。
    她一双银色的眸子里跳跃着几粒光碎，眨啊眨的，泛星辰般耀眼的笑丝。
    她似乎存心逗弄着李慕白，忽然摘下面纱，猛地龇锋利尖锐的月痕齿。
    她如同面对猎物一般，表情凶狠地磨了磨牙尖儿，声音故意低沉、沙哑，透着浓郁的杀气，说道：“怕不怕？”
    李慕白背影一颤，脚下没有站稳，差一点就往后跌去。
    不得不说，眼前的视觉冲击着实惊吓住了他。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拥有所有老年人的特质，心脏脆弱，不堪一击。
    该娅微微皱眉，不太满意李慕白的反应。
    她扬下巴，表情冰冷孤傲，神色淡漠，银眸里透出来的目光似要把李慕白戳穿，瞬间沉了脸色：“你竟然敢害怕？”
    原来是她高估李慕白了。
    她以为，李慕白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类。
    李慕白勉强维持住心神，原地站稳，吁出一口薄气，无奈地说道：“该娅，我已经年老了，哪里还经得住你的玩耍？”
    “什么意思？”该娅听不懂李慕白的话。
    人类老了就老了，和年轻时有什么区别？
    怕就是怕，还找什么借口？
    不知为何，她心里很不舒服，无法接受李慕白怕她这个事实。
    李慕白知道该娅误会他了，也不好多作辩解。
    身为人，怎能和女子一般生小孩子脾气？
    他摸了摸衣袋，从里面翻出一块薄荷糖，送到该娅面前，说道：“时隔多年，你还记得这颗糖吗？”
    “哦？你还留着？”该娅挑着眉梢，惊讶了。
    这颗薄荷糖果是她和李慕白初次见面时，相互赠送的礼物。
    李慕白送给她一枚玉簪，她送给李慕白一块薄荷糖。
    当初，李慕白曾经问她，糖果也可以作为礼物吗？
    那时，该娅的回答是：对于不能吃糖果的人来说，这颗薄荷糖就是奢侈。
    李慕白收好薄荷糖，替该娅袋好玉簪，两人便坐上小舟，一游湖去了。
    游湖途，该娅并不饮食，只会少量喝些糯米酿出来的酒。
    李慕白倒是喝了很多酒，没过一会儿就醉倒了。
    醉梦，李慕白感觉到手腕传来一丝疼痛，并不严重。
    他迷糊地睁开眼睛，居然发现该娅将他的手腕含在了口……
    那一瞬间，心神荡漾。
    柔软的舌尖抵在他的血管裂口，轻轻啃噬，舔咬着。
    女人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四周，让他生一丝异样，随后便缓缓沉入梦。
    这是一次神奇的经历。
    虽然过程不明所以，思绪昏昏沉沉，但是，结果却是异常美妙的，如入天堂。
    等到醒来后，李慕白特意查看了手腕，但是，手腕处只剩下一道粉色的细痕，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李慕白惊讶之余，暗自独守秘密。
    他以为该娅或许是妖，想吞掉他的肉骨，会吃人的。
    自那以后，他便总是暗观察着该娅。
    一次，两次，三次……
    时间久了，他发现该娅是一个非常有度的人，只是按需所取，丝毫没有伤害他性命的意思。
    李慕白想到这里，也便随该娅去了。
    他是人，在古书早已见识过妖鬼杂谈，深感好奇，并不畏惧，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欢喜。
    于是，在往后的时日，李慕白便越发喜欢邀请该娅出来游湖了。
    他知道该娅喜欢品食人血，便总是偷偷的弄出伤口，然后谎称自己晕血，一见血就昏倒了，不醒人事。
    该娅每每见到新鲜的血液，总是会忍不住流口水。
    那个时候，她年岁尚小，控制力多少差一些。
    她忍住几次，没有吸食李慕白的血液，而是像个贤淑的女子一般，将李慕白的伤口撒上药粉，包扎来。
    可是她的包扎手法真的不怎么样，完全是暴力对待病号。
    李慕白常常都是忍不住了，最后被疼醒了。
    他是真的想训斥该娅几句。
    然而，当他一看到该娅望着他的手腕，咬紧嘴唇，不让口水流出来的模样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宠溺和笑。
    有一次，他和该娅应邀参加一场诗会。
    有人故意为难该娅，让该娅大碗喝酒。
    李慕白自然是替该娅挡酒，但是该娅却偏偏自己喝上瘾了。
    他私下里想着，该娅如此馋酒，那便喝些罢。
    若是醉了，待回去，请两个丫头照顾一晚就好了。
    诗会结束后，李慕白和该娅乘车返回客栈。
    半路上，该娅忽然吐血，大片血水混着模糊的肉丝一漾出唇畔。
    李慕白不知如何是好，立刻吩咐车夫前去寻找大夫。
    该娅略微发散的目光停留在李慕白的手腕上，意识已经开始混乱：“李慕白，我要喝血……你的血……”
    李慕白倏然一惊，这时才恍然发现一件事。
    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该娅似乎对他的血液格外感兴趣！
    莫非，该娅是一只以人血为食的血妖？
    只有吞食人的新鲜血液，才能让她恢复过来吗？
    那个时候，该娅已经全然不记得事情了。
    李慕白撩开手袖，将手腕送至该娅唇边，朝外吩咐道：“返回船舫，快！”
    如果他猜测的没错，该娅只要喝了他的血，就应该会好来了。